2009年5月7日星期四

牛庄雨朦朦

目录

(一)去牛庄
(二)历史沧桑
(三)新天主堂和新观音寺
(四)天主堂原址
(五)太平古石桥
(六)观音寺原址
(七)牛庄馅饼的光辉
(八)古战场和水文站旧址

(一)去牛庄

造访牛庄是我这次寻根之旅的一个计划中的题外项目。我计划要在鞍山有所停留。依现在的行政规范,牛庄是个镇,归海城市管辖,海城是个县级市,由规模较大的鞍山市代管。鞍山市区到牛庄的公路里程只有48公里,我可以随意抽出一天时间去那里。

2009年4月24日,鞍山市档案馆一带停电,我查阅资料的工作受阻,于是决定当天就用在牛庄上。早上8点半,天下着小雨,我离开下榻的五环宾馆,和司机小高冒雨上路。

鞍山的许多街道都很宽阔,新建筑很多,这和现任市长谷春立推动的大规模改建工程有关。谷市长的工程在早期引起不少怨言,主要是由于动迁而引起的一些不便。现在,人们改变了看法,因为城市面貌已经焕然一新,居民的整体生活质量得到了提高。

谷市长的工程在台町有一定阻力。台町是日据时期的高级住宅区,后来分给了现政权的高干们,由于住房改革,这些房子现在都是个人财产。在现任领导面前,高干们虽然都退休了,但仍然有一定的能量。

鞍山作为国之钢都,在发展上自有它的历史过程,在建筑上,曾经长期在此经营的日本人,以及50年代来援建过的苏联人,都留有痕迹。我觉得,历史的痕迹不宜彻底抹去,保留一些为好。

在鞍山市区边缘的公路旁,有一幅大字标语“南有黄山,北有千山”,表现出鞍山人对家乡之山看得很重,引以为荣。我次日冒雨游览千山,觉得千山险峻、秀丽,而且很有文化。千山的岫岩一带还出产岫岩玉或称岫玉,花色极多,粗分为老玉和碧玉,混成的叫花玉。鞍山市的玉佛苑内,供奉着一座一块整花玉雕成的佛象,重260.76吨,世界之最,是为国宝。我这次得到一块经过简单切割琢磨的“石包玉”,玉、石关系部分明确,十几斤重,视为家宝。

出了鞍山,一路所过的村镇包括宁远、腾螯、东四方台、耿庄等。路面多半平整,唯较小村镇内的街路凹凸不平,在雨中泥泞不堪,尤以耿庄为甚,汽车只能跳动蜗行。原野之上,青草乍挺、杨柳嫩青、梨花雪白,散发着北国春天的气息。

这里的宁远不是袁崇焕打伤努尔哈赤的那个宁远(今兴城),而是鞍山的一个郊区镇,是一个大型农产品集散地,以蔬菜为主,货源遍及全国。

腾螯是个较大的城镇,为经济特区,说是发展不尽人意。其郊外有军事机场,类似我从军时熟悉的山海关机场、绥中机场和兴城机场。

东四方台、耿庄一带农业发达,阡陌交通、机井排列、沃土平展、复膜片片,以粮食为原料的饲料加工业很有些名气;这里还富有地热资源,好几处蒸汽如烟、温泉水滑。

夜幕下的五环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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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山市档案馆在二一九公园附近,夹杂在民居中,后面是个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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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鞍山市档案馆进行查阅资料工作的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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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山的街道,这是在晴天里拍的,不是去牛庄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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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泞的耿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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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庄附近的耕地和机井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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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地形图可以显示牛庄的位置和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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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历史沧桑

牛庄引起我的注意首先是在阅读西人的历史文件时。研究了一些相关的资料后我了解到,那些西人笔下的牛庄(Newchwang),实乃今日之营口。

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天津条约订立(1858),清廷被迫开放更多的贸易口岸,其中包括牛庄。

牛庄的位置在大辽河出海口内数十公里处,太子河的下游左岸,辽东湾的顶点,有水陆交通之便利,为古之渡津,当时是南北交通枢纽,一个车船麋集、人声鼎沸的繁荣大码头、大集镇。许多交易在这里进行。东北的农、牧、林业产品,有代表性的是大豆、皮毛、药材,从这里流向南方,而布匹、丝绸、器皿之类的民生物资,从这里流向东北。《营口县志》载,从闽、浙等地来的货船,“不泊营口,皆由三汊河入港,至枭姬庙河口登陆,以牛庄为贸易市场。”

在天津条约后,英国人在牛庄一带进行了考察,认为牛庄河道淤积严重,不适合大型海船停泊,而位置在大辽河入海口处的没沟营,当时已经形成街市和港口,较为便利,便议将港口和领事馆设在没沟营。这个原属牛庄管辖的小村没沟营日后发展成为今日的营口,但那个时代的西人一直依条约文字称之为牛庄,造成一定程度的混乱,也算是营口在发展了自己的同时,又代牛庄扬些名。

真正的牛庄因为营口的崛起而逐渐走向萧条,但仍然长期保持着重要集市和军事要塞的地位,法国传教士来设教堂,郅隆泉美酒照酿,港口依然存在,直到1945年旧河道完全阻塞。

甲午战起,日军从朝鲜一路打过来,进入辽东半岛,很快就翻过千山,来到辽河平原东侧。东北边防军长顺、依克唐阿等部及淮军宋庆部联合抵抗;后期朝廷又增派湘军,吴大徴率部加入战斗序列,刘坤一节制关内外各军。1895年3月4日,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在牛庄发生,使牛庄成为近代史上的一个沉重的地名。

太子河是牛庄的母亲河。此河古称衍水,多支流,其主流起于长白山麓,蜿蜒西下,进入辽河平原,过本溪、辽阳,于鞍山之北转向南行,在牛庄附近会同海城河、浑河,形成大辽河注入辽东湾,全长464公里。战国末期,秦吞诸国,所向披靡。燕太子丹不甘束手就范,派荆轲往刺秦王。荆卿慷慨激昂,渡易水,入秦庭,图穷匕首见,但功亏一篑,壮志未酬。秦军随后加强追迫,燕丹不敌而退避辽东,终在衍水之滨以身殉国。后人悲之,以太子名河。

牛庄,历经沧桑,有着丰厚的历史沉淀。但是,许多人到牛庄来只是为了品尝牛庄的馅饼。馅饼之于牛庄,如同烧鸡之于沟帮子、扒鸡之于德州。馅饼这东西到处都有,但能做出牛庄馅饼那样的名气一定有它的原因。高晓山师徒和牛庄的其他馅饼业者的智慧和技巧为古镇进一步扬名。

甲午战争形势示意图,包括黄海海战、朝鲜陆战、辽东陆战、山东陆战和签约割地后的台湾之战(日军按条约进占和地方的自发性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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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过的牛庄路线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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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新天主堂和新观音寺

牛庄一条主街,大致东西走向, 说是叫做东方红街,我没看见牌子。我们的车从东边的镇口顺东方红街行进,贯穿全镇,直到镇西端停车,几分钟的时间。

镇西端的地标是易址而建的天主堂,外观色彩鲜明,基层的建筑上复盖红色瓦顶,灰色的中心建筑拔地而起,一锥指天。当我举起相机时,背景上,一只苍鹰正在穿破灰朦朦的雨雾飞行,独往独来,逍遥自得,物中之健者也。

天主堂院内红砖铺地,一座中国式样的小亭立在门边,赭红亭柱,金黄琉璃瓦,顶部立一个小十字架,亭内供奉汉白玉圣母像。中西合璧。

天主堂附近有一个加油站,标牌是“辽西石油”。和加油站工人师傅简单闲谈,得知离镇约10里的小姐庙旧址和附近的太子河旧码头、渡口已经荡然无存。“小姐”为当地人口语,实为“枭姬”。枭姬者,保护在水上讨生活者的女神也。我原计划到镇外拜访小姐庙旧址,现在打消了这个念头,目标只锁定在镇内,谢绝了工人师傅的避雨挽留,开始顺东方红街从西向东,原路返回,逐步走访考察,认识这一古镇。

“再来,噢(四声,拉长音)!” 工人师傅的一句道别,纯朴而亲切。乡音。

顺街前行,转进右手边的泥土小路,又左拐右拐,找到了也是易址新建的观音寺。观音寺青瓦白墙、庄严肃静,占地面积不小。和天主堂一样,院内也是红砖铺地,有几座汉白玉石碑记载着善男信女捐建的事迹,看落款为1997年。

衣服湿淋淋的,鞋上全是泥浆,我决定不进入正殿,而是绕到后院。后院里堆放着大垛的红砖和其他建筑材料,土木工程仍在进行。砖垛后面的墙边有几株杨树和柳树,观音大士的汉白玉法象站在树木中间,注视着我这个孤独的雨中行者。

僧人都在室内躲雨,院内冷冷清清。有一小伙游客突然闪出,风风火火,随即消失无踪,一切归于平静,只有细弱的雨声,似乎将无休无止,伴随着我缓慢的脚步。

易址新建的天主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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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堂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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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址新建的观音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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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主堂原址

返回主街再前行,见路边的店铺一路排下去,其中馅饼店不少。在临街右手边,我们发现了赵洪财的馅饼店。知道天主堂原址就在附近,我们进入馅饼店搞查询,只见大厅富丽堂皇,很洁净,墙上有许多照片、证书之类,扫描一下,可看出多有高官名流之类曾造访此店或者品尝过此店的馅饼,留下些痕迹。

按赵洪财店里人的指引,我们几经周折,在街左的小胡同里找到了天主堂原址。天主堂本身早已荡然无存:义和团时一毁,清廷于1902年赔偿重建,高度近50米;文革再毁,毁到彻底,如今易址而建。现在,原址这里只有一个政府立的标志石碑和一个当年天主堂用做起居场所的大四合院。

我们走进四合院,见到了房主郭金满。郭金满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引导我们观看四合院的一切,解答我们有疑问的一切,并讲述了大信息量的故事。我们看到了那时的砖瓦,那时的门窗,那时的烟囱,那时的地窖,那时的壁炉。郭金满是一个有心保护这一文物的有识之士。他懂建筑,并有许多天主教的知识,2000年从教会买到这份房产后一直持续维修,尽量使之不致毁损而又不失原貌。

四合院的门口有一块部分埋在土里的石雕碑,雕刻着一条龙,龙身盘绕着九个孔洞,叫做九眼透雕碑,说是皇家御赐之物。至于何时所赐,赐于何人,则不得而知。

对天主堂遗迹这一文物的前途,郭金满觉得无法预料,有所忧虑。

“希望这个文物不被建筑商推倒。”临走的时候我说。1975年海城地震,震中离牛庄很近,没震倒的古宅是难得的,况且这不是一般的古宅,它记录着一段沉重的历史。

郭金满安静地微笑,象对待走亲戚的亲戚那样亲热,顶着雨,送到我们上车。我们从随后遇到的原锡贵夫妇的口中得知,郭金满出身于一个传统的教会家庭。

天主堂被拆,它的建筑材料被用来在附近建造了一个文化活动中心。这个中心在镇子的中心,前面有一个小型的广场,附近店铺甚多,长途公共汽车以此处为站。人们来牛庄可以选择从附近的大一些的城市乘坐公共汽车,比较经济,这些城市包括鞍山、海城和营口。

天主堂原址隐在一个小胡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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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院室内的门窗和屋主郭金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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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眼透雕碑。八个圆孔和一个曲边梯形孔都是凿透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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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太平古石桥

高晓山馅饼店的总店在广场附近,门脸很大。高晓山,现代牛庄馅饼的宗师,已经过世多年,现在由他的孙子高伟操业,他的遗象是此店的图标。

继续前行,我们来到接近镇东口的牛庄桥。牛庄桥横在护城河上。护城河的水来自海城河。海城河在牛庄以北注入太子河。由于公路接牛庄桥,贯镇而过,形成东方红街,造就了沿街的繁华。但是在以前,牛庄桥左侧(北侧)不远处与之平行的古石桥太平桥(N40 56.925 E122 32.254)才是牛庄的轴线起点,找商家、店铺要平移到那条轴线才是。

两桥之间有成片的荷花枯梗,相信在恰当的季节会有美丽的景色。眼下河水不丰,几乎不流动,太平桥的桥桩处的河底完全暴露,几个工人在那里维修。很难想象在如此淤浅的地方以前曾舟船密布。水边的泥地上,有许多生活垃圾,非常醒目。

太平桥是牛庄的标志性建筑,始建于1849年,花岗岩青石结构,长50米,高5米,15孔。

牛庄人民有两则关于太平桥的传说,刻记于桥头石碑。其一:建桥时有一个老人出现,留一块石头而去。桥从两侧建,到最后合龙时恰好差一石,百般凿琢不得,用老人所留之石,恰好。人们认为,老人是鲁班爷显灵。其二:太平桥为全镇之脊,当年洋人建天主堂,试图超之,不能如愿;再加高,仍差三尺。

走到太平桥桥头近看,桥桩的迎水方向有角边分水石,桥桩与桥梁间有锁固帽石,桥栏顶端有形态各异的猴子、狮子、石榴、桃、八宝等吉祥物,结构牢固、做工精巧。桥面的石板已经磨得非常光滑。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间过客从桥上走过,不知历经了多少次洪水、地震、炮火的磨难,但筋骨无损,旧貌依然。正是:

石桥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

两端桥口有立柱,禁止较大车辆通行。一些巨大的圆形扁石头散落在东侧的桥头,有孔,类似磨盘,有人说是井盖,不知是哪个时代的物件。

一位老妇人从桥上走下来。我们和她暂短交谈。从她的口中我们知道,桥头两端附近的几处豪宅大院为本地新兴富户所据有,桥西最近的这一家是高家。老妇人离开时,蜷缩着身子,从高家大院墙边走过。

一位青年男子向桥上走过去。我们和他暂短交谈。从他的口中我们知道,他承包了这里的河道,要整治养鱼。该青年认为,此举将有利这条河。但是,我们后来见到的另外一些牛庄人有不同的看法。

太平桥。几个工人在桥下维修。从桥边的台阶可以推测,这里以前曾经是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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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庄桥和太平桥之间的荷花枯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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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桥头的圆石板。雨伞下面是司机小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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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离开时,蜷缩着身子,从高家大院墙边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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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观音寺原址

顺高家大院外的小路前行,在太平桥西侧大约200米处,我们找到了观音寺原址(N40 56.959 E122 32.173)。观音寺,俗称老母庙,1739年始建,解放后为小学,文革中毁灭,只留下一个四合院。从街口迎面所见,是两座相似的老房,青砖青瓦,一座已经空置,门窗残破,门前立碑。另一座仍有人居住。从间隙看进去,有很长的纵深,院里有许多砖瓦。我们的出现引出两位老者,他们是有人居住的那一座老房的主人原锡贵夫妇。原锡贵夫妇热情地把我们让进屋子里拉家常,攀谈许久,非常融洽、亲切,最后还打算留我们吃午饭。

原锡贵,72岁,早年在此庙读书,后去鞍山三冶为工人,1955年结婚,1965年返乡,购得到此房。他们向我们介绍了许多有关观音寺的故事和牛庄的其他故事。

老人告诉我们,这里原来有32座寺庙,观音寺是较晚毁灭的一个。文革中,造反的人们捣毁了观音寺的主体建筑,泥塑的佛象被推到太平桥下。老人也谈到附近的地藏禅寺,有些雕塑和壁画不乏阴森,但他们一心向善,住在这里不感觉有什么不好。老爷子说:我看青,有时就在庙里避雨。老太太说:我生四个孩子,都顺产,都健康。地藏禅寺已经毫无痕迹,但有诗赞曰:

地处古镇东河边,藏云吐霭雾遮面;
禅林暗喻幽明界,寺中明显阎罗殿。
紫衫龙王河戏水,气喷白额站山间;
东望朝霞红似火,来揭缔听神兽前。

他们非常遗憾地提到,政府虽然在他们的房前立了碑,但一直没有人修整和保护,有人正在逐渐拆取那座空置的房子及其后院的建筑材料。事后,我比照了我拍的照片和在网上找到的同一所房子半年前的照片,证明了他们的说法。他们自己住的部分早晚也会腾出。对观音寺遗迹这一文物的前途,和郭金满之对于对天主堂遗迹一样,原锡贵夫妇认为无法预料,有所忧虑。

按照原锡贵夫妇的指点,我们继续向西行,观看了荷花池、山东会馆原址、酒厂原址。昔日,荷花池有许多荷花,为古镇增加鲜艳;山东会馆是渡海而来的工商业者聚会的地方,纳天下豪杰,有许多“南方蛮子”;酒厂是个大型烧锅工场,用粮食和当地的井水酿造“郅隆泉”美酒。如今,荷花池还保有一洼水,但不见有荷花梗,可能不会有荷花了;山东会馆和酒厂也已经由新建筑物取代。沧海桑田。

观音寺原址的一座正房,原锡贵夫妇住在这里。碑前那一个雕石残块,很可能是过去的石狮底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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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寺原址的另一座正房,现空置。比较同一所房屋半年前未空置时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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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寺原址的部分后院和空置的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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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牛庄馅饼的光辉

时已过午,我们来到镇口崔春清馅饼店进食。店主崔春清正与店里的工作人员人一起吃午餐,其中包括他的儿子崔润涛。老板娘于秀华在忙碌。

馅饼有许多种。按照小高的建议,我们叫了六个猪肉芹菜馅饼,佐以皮冻、肉肠、肚丝。馅饼很有特色,皮薄如纸,外焦里嫩,爽口不腻。

餐后我们和于秀华交谈了许久,倾听她的关于牛庄馅饼的故事,主要是她家的馅饼店的故事,翻阅她提供的各种资料文件。于秀华谈吐不凡,经营理念清晰,显然是个非常精明强干的女性,崔春清馅饼店的主要运行者。

这以前和这以后,我从一些资料看到,关于牛庄馅饼有一些争议,包括创始人问题、师徒问题、正宗问题。这次来牛庄,从各店招牌上的宣传文字里也可以感觉到问题的存在。作为局外人,这些问题可以简单化地理解。

上个世纪20年代,高富臣的馅饼店和回民刘海春的清真馅饼店都非常红火。而上个世纪70年代,高富臣之子高晓山进行了创造性的改革,使牛庄馅饼名气大增。这些基本上都是共识。

70年代时,崔春清、赵洪财作为年青人和年长的高晓山在公家食堂一起工作,崔的时间稍长一些。那时候,没有拜师收徒之类的仪式,这种情况一般应该算是师徒关系,传授多少,另当别论。至于正宗问题,高晓山的孙子高伟可以说是传承家业。高伟的父辈没有承业,他的爷爷去世时他还年幼,但他持有一项风味馅饼及制法的专利。

崔春清早年曾在鞍山开店,后来返回牛庄发展,留下一个女儿在鞍山开一家小规模的店,他的馅饼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推荐菜品”,得了奖,并申请到了速冻馅饼的专利,崔润涛“馅饼烙到2008北京奥运会、人民大会堂”。我看了一下速冻馅饼的包装,很精致。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点子,可以扩大销路。如果我不是要在鞍山继续逗留几天,我会购买一些带回长春。

赵洪财在牛庄开店较早,比崔早,也有诸多荣誉,包括馅饼协会会长的位置和1988年就把“馅饼烙到北京人民大会堂”的经历。

于秀华现在的想法就是主要发展自己的东西,尽量避免在师徒、正宗等问题上的争议,是一种可取的态度。事实上,现在的情形是,高晓山的孙子以爷爷的名号开业,崔春清、赵洪财则各以自己的名号开业,刘海春的孙辈也在经营馅饼店,牛庄还有许多其他馅饼店,应该可以良性竞争,共同维持和发展牛庄馅饼的光辉。

高晓山馅饼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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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春清馅饼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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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洪财馅饼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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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春清馅饼店内。黑衣长者为崔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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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春清家的馅饼和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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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古战场和水文站旧址

崔春清的店在镇东口,夹在护城河和一道堤坝路脊之间,堤坝之东是田野,甲午陆战时的部分前沿战场应该就在附近,政府是立了碑的。我们向店中的人询问碑的具体方位,无人知晓,遂驱车向镇外方向慢行寻觅,猛然在路边草中发现一个不大的石碑(N40 56.685 E122 32.515),其基础由三石垒就,工字形,上立碑文石板,上书:“甲午战争陆战场遗址/牛庄镇人民政府/2004年8月”。此碑距离崔家馅饼店只有大约百余米,中间为空地。

1895年3月,甲午战争的辽东战场战事已经进行数月,处于僵持状态:日军推进受阻;清军四次反攻海城不果,大部队正在开展第五次反攻海城和致力于拱卫东北方向的辽阳,以保在奉天(沈阳)的皇家祖宗陵寝不至陷敌。查光绪曾下旨:“辽阳失守,唯长顺(吉林将军,参战清军主帅之一)是问。”不料,3月4日,日军突然从鞍山站转向西南袭击牛庄。驻扎在附近的湘军将领魏光焘、李光久闻讯先后率部赶来接战,在此抗击数量和武器均占绝对优势的日军,从攻防战到巷战,血战一昼夜,尸积街巷,血流成渠,杀敌400,自损2000,最后牛庄失守。牛庄血战,湘军以寡博众,虽败犹荣。战后,清廷在镇西口之外建立一石坊纪念湘军烈士,有碑文记录史实。三十几年后,日军卷土重来,毁之。此后,七十余年无痕迹,直到五年前在镇东口立了这个新碑。

我在战场佇立,沉默良久。

甲午陆战场遗址对面为水文站旧址。辽河平原地势低平,河口水网密布,时有水患,牛庄当街行船之事史有明录。清末立此水文站观测记录水情,利民、利国、利后人。2003年建站百年庆时,当地政府在此辟一广场,立一以白色为主调的造型艺术地标,钢质,号称“世纪风帆”,以标榜水文站的历史贡献。

广场和古战场隔公路相对。广场东侧的路脊上立有石碑。我踩着斜坡走上路脊到石碑前观看,碑基为水泥大砖所垒之方台,上立的碑文石板上刻着五个字:“水文站旧址”,石碑有一些涂鸦,被白油漆散乱涂盖。一个行人闪到石碑后面停留,旁边跟随着一条深色毛皮的狗。狗看着我,眼神警觉而迷惑。我相信,对于这样一块石碑,平常应该没有人象我这样仔细端详。

离开牛莊前,我们在高处停车回视。附近矗立着镇牌,牌面以太平桥为背景, “牛莊”两个大字呈赭红色;镇牌的后面,牛庄隐在低洼地带,云厚天低,细雨朦朦。

古战场之标志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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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人笔下的牛庄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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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风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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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文站旧址,土路、石碑、行人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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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子
2009年5月于鞍山、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