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25日星期一

走新疆

前言
(一)参观新疆博物馆
(二)过勒柯克故居
(三)南山牧场走马
(四)喀纳斯湖畔行山
(五)进入塔克拉马干
(六)访奥尔德克的故乡
(七)雨中游天池

前言

2005年8月下旬,我结束了在国内的公事,在基本上没有预先计划和准备的情况下于29日从北京飞赴乌鲁木齐;旅行结束后,于9月12日从乌鲁木齐返京转美。其间,游览了乌鲁木齐、吐鲁番、布尔津、库尔勒等城市及其周边地区,双脚初次接触了塔克拉马干的沙丘、高昌故城的黄土、天山牧场的青草、阿尔泰山边界的岩石。

这次旅行得到了地理学家梁匡一先生的热情帮助和指导,也得到了他的学生、生产建设兵团退休干部彭葆全家(老伴唐美玲、女儿彭玉、女婿任伟忠)的全力支持,旅行高效而愉快。但是,由于时间太少,我只是肤浅地接触了新疆的一小部分。这是初游。以后我会多次前往,争取更多的感受这一片神奇的土地。

从飞机上俯视云海中的博格达山的雪峰。博格达山也叫北天山,因为它从东面和北面包围着乌鲁木齐,向东延伸400余公里,达到巴里坤、哈密、伊吾一带,构成天山山脉的东段。博格达山的主峰在乌鲁木齐以东约60公里,海拔5445米,附近山峰终年白雪皑皑,并有大量冰川,滋润着乌鲁木齐周边地区,也为干燥的吐鲁番盆地造就一些碧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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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梁匡一先生在科学院招待所我住的房间里研究旅行路线。有个初步想法后,梁先生请我到附近的“肉孜餐馆”品尝真正的新疆风味:拌面、蒸包子、烤包子、羊肉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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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地形图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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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旅游景点和交通图。蓝色的粗线是我这次的旅行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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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参观新疆博物馆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伊犁河水哗啦啦地流向巴尔喀什湖,不舍昼夜···

到乌鲁木齐的第二天(2005年8月30日)只是在市内随意活动,先和旅游公司接触了一下,然后参观了博物馆、新疆大学、大巴扎。梁匡一先生告诉我,博物馆在维修,只能从旁边的临时性的小建筑物中看到部分展品,但也值得一看。

新疆博物馆位于位于阿勒泰路和克拉玛依路的交叉处,地址是西北路132号(阿勒泰路穿过克拉玛依路就成了西北路了),属于繁华街段。博物馆主体建筑的轮廓由拱形线和直线构成,白蓝两色,西域风格,到处是建筑材料,少许建筑工人在忙碌。这个建筑年纪和我一样大(所以可能有的部件已经老旧了,需要修缮处理),以前是农业展览馆,1962年开始辟为博物馆。

沿指示牌向主楼的左侧走,寻找有部分展品的临时博物馆。

一路上看到院子绿化不错,算得上是花木扶疏,环境优雅。

草丛之中,有几棵向日葵特别惹眼。我们通常所见的葵花的花盘边缘有较长的花瓣,一个挨一个地排一圈儿,被圈在中间的花序中的每个花都非常短小。而眼前这种葵花没有花盘边缘那个独立的装饰,或者说满盘都是那样的装饰,所有的花都一样地很长,整个花序在花盘上形成个毛茸茸的半球。有点儿类似普通的菊花和经过特别培育的名种菊花的差别。

走到不远处的一个侧院,见到了门上有标牌,上以维、中、英文写着:新疆文物珍品和古尸展。看来这就是维修期间的临时展览处了。标牌之上,高悬着的一条三倍于标牌的红布标语更为醒目,上以维、中文写道:文物-联系人类历史与和谐社会的纽带。类似这个主题的宣传在新疆随处可见,大家都知道为什么。

门票25元。从我进门到一个小时后出门,访客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解说。门口坐着的两个女人好像只负责售票。

这个临时博物馆场面还不算小。文物从新石器时代起,覆盖随后的历史时期,有石器、陶器、铜器、铁器、玉器、骨器、角器、贵金属制品(如金戒指)、木制品(例如陪葬小木车、竖箜篌)、麻棉毛丝织物、弓箭、剪纸、绢画、陶俑、泥塑。出现在木简、纸片等媒介上的文书包括多种文字。一个张元尊(南北朝时代的人物)墓表,是在石上以墨书写,没有雕刻的痕迹,居然能存留至今。也有些古代的食物,包括月饼、点心、芝麻小饼等。新疆的干旱气候,对这些文物的存留有很大益处。当然,由于临时处所展览面积的关系,有更多的文物我没能看到。

然后就是参观古尸部分。我看的很慢很仔细,以至于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角落里坐着一对儿情侣。说他们是情侣,因为他们依偎在一起。这情景似乎有点不协调:在一个停放着许多干尸的大展厅里,冷风飕飕,有一个孤独的远方游客在干尸之间走动,角落里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在忘我地绵缠。

情侣是负责看守这些干尸、文物的,也许其中一个是探班。他们有时会审视我一眼,对我在干尸之间走来走去,从许多不同角度反复查看,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行为,可能觉得有些困惑,或者可能以为我很专业。其实,我的相关知识很贫乏,主要是对这个地区人种的历史有浓厚兴趣。蒙古种的影响有多大?从何时开始?高加索种的根源有多长?我们这个时代和张骞、班超那个时代比,这里的人种有多少不同?那以前呢?人类民族或种族的游移、混合和灭绝有时是复杂和模糊的,但一定存在某种形式的脉络使这种历史进程是可以描述和解释的。

这里共有十具干尸。

第一具是众所周知的楼兰美女。她的确很美:长睫毛,大眼睛,尖下巴,淡黄色的长发披肩,身段小巧玲珑。她死的时候已经是40至45岁了,静静地躺在罗布泊北端孔雀河尾的铁板河边大约3800多年,直到1980年新疆考古所的专家们来惊扰和冒犯了她。由于尸体保存完整良好,检测、研究工作也就做的比较细致。她头戴一顶毛织帽,帽上插着两根羽毛;上身披一片粗糙的毛布,毛布在胸前交叠,以削尖的树枝结合;下身则裹一块羊皮;脚下着皮鞋,翻毛,底和帮以毛线相连;她身上有大量栩栩如生的头虱和虱卵(虮子),据说是人们至今所发现的最完整、最古老的人类寄生虫;她的肺里有大量粉尘(碳尘占44%,硅尘占38%)。如此等等,提供了4000年前大漠生活的许多信息。

第二具干尸来自孔雀河下游的古墓沟,是个幼童。幼童埋葬的时代和上述的楼兰美女接近,发现时间早半年(1979年12月),地点接近,同属高加索人种-白种人。和幼童同时出土的还有一个年轻女性的尸体,据说是存放在新疆考古研究所。为了进一步区分这些都是发现于楼兰附近或罗布地区的干尸,上述楼兰美女被专家们称为铁板河古尸,而这里的幼童尸和年轻女尸被称为孔雀河古尸或古墓沟古尸。古墓沟古尸没有铁板河古尸保存的完整,检测也就相对粗略。这个幼童干尸的毛织品衣物上的结合部是用16个排列整齐的木别针连接。

第三具干尸是1978年发掘于哈密五堡古墓的女尸,估计死亡年龄20岁,死亡年代是大约3200年,也是属于高加索人种。1978年、1986年、1991年,新疆考古所三次在五堡村西沙漠清理发掘古墓114座,得古尸70多具,完整者11具,较好的标本现分别存放于哈密博物馆、新疆博物馆、上海自然博物馆;比他们1979年在上述古墓沟发掘墓葬42座墓只得到一女一童两尸的成果要大。

1985年9月,在且末县扎洪鲁克乡古代墓地,新疆博物馆发掘墓葬5座,其中3座已遭程度不等的破坏,在保存较好的两座墓葬中,出土保存良好的干尸3具,成年男女和婴儿各一,现收存在新疆博物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文管所也曾在这里先后发掘出土古尸5具,现收存在库尔勒博物馆。由博物馆发掘出的那两个成年干尸就是我接着看到的第四具和第五具。两尸死亡时间在约3000年前,并有个共同特点,就是屈膝仰卧,显然是被人故意摆成的姿态,显示出一种不同的丧葬习俗。男尸被鉴定为高加索人种,而女尸则是兼具高加索种和蒙古种的特点,明显的混血。

第六具、第七具干尸来自苏贝希古墓群,该墓群位于鄯善县城西部火焰山的北麓吐峪沟峡谷左侧的一片黄土台地上。盗墓等破坏相当严重,尽管如此,新疆考古所1992年的发掘仍然出土了大量有典型文化特征的文物(有石器、骨器、木器、陶器、毛织品等,大都是战国时期一直延续到汉唐以后的)。在对34座2500年前的古墓的发掘中,得到11具干尸,其中5具完整,我面前的就是其中的一男一女,高加索人种特征。我印象深刻的是他们的高筒皮靴。皮加工技术已经相当精良。

第八、九两具是唐代夫妻合葬。从服装和相貌显然可以看出,这两个人根本就是汉族人。隋唐之世,是大一统的盛世,前面则是五胡乱华的时代,西域、北方草原和中原的交流频繁,人口自然融入。事实上,当时的高昌国就是个丝路上多种移民组成的小社会,楼兰(鄯善)国就是个谁强硬谁占有的堡垒。

第十具干尸有名有姓,是属于初唐名将张雄的。张雄(583-633),字太欢,祖籍是河南南阳白水,世居高昌,属于高昌贵族。张雄文武全才,且有政治眼光。初因平定叛乱有功,被封为威远将军,后任左卫大将军兼司兵部。贞观初年,唐朝一统全国之势势在必行,张雄力主归服大唐,维护统一,但他的姑表兄弟高昌王麴文泰不听,执意与唐朝对抗。张雄忧愤成疾,在年仅50岁时病逝。7年之后,唐兵临城下,高昌王朝败亡。张雄的干尸1973年出土于吐鲁番的阿斯塔那墓地,该墓地在晋朝至唐朝期间是当地贵族的专用墓地。

与木乃伊的人工操作不同,新疆的干尸是大自然制作的完整的人类标本。新疆的干尸主要出于塔里木盆地的周围。这里的气候干燥、高温,土壤含盐高、透气好。由于死亡的肉体中的水分快速消失,微生物无从繁殖,骨肉皮毛以干硬的状态长期存在,就形成了干尸。而死亡在冬季,则有更多的机会成为干尸,或者成为质量较高的干尸。这种标本,用最直接的方式纪录或提示了有关人类文明的许多历史事实,对于人类学、民族学、历史学、考古学以及医学等学科的专家来说,具有重要的价值,而对我这样的不具备相关学科的足够知识,只是有了解历史的兴趣的人来说,也有巨大的吸引力或者说是诱惑力。

塔里木盆地是个坑,也封闭也不封闭。它的封闭决定了这里的人类文明的许多独立特色,而外界的民族和文化,相邻在周围的和距离遥远的,也一直在不同程度地渗透和交换。这个过程经常是缓慢的,但有时是快速的;经常是自然平和的,但有时是激烈残酷的。

走出博物馆,身处乌鲁木齐街头,我想到一首歌。人人都知道那是王洛宾根据当地人的歌改编的,我见到的最早记载则是德国人勒柯克在上个世纪初的纪录(勒柯克《新疆的地下宝藏》),那是他在吐鲁番锯浮雕时听维吾尔族姑娘唱给他的,表达的是浩罕的阿古柏军队的一个士兵在清军的进攻下随队撤退,不得不和他所深爱的一位维吾尔族姑娘分别的心情:

达坂城的石头硬呀,西瓜大又甜•••
(现在歌词里后边那些带小姨子出嫁的话是后人编的,原歌词里没有)

生离死别,西瓜甜不甜都得分别。伊犁河水就是那么冰冷,不想渡也得渡。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伊犁河水哗啦啦地流向巴尔喀什湖,不舍昼夜。逝者如斯。我们每个个人,健者如张雄,弱如椰子,结局都一样。欢乐是暂时的,痛苦也是暂时的,都是过程,死亡和沉寂则是人们不能回避的永恒的终点。

新疆博物馆正在装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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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临时参观处所的门口。里面是不能拍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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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从网上找到的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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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木齐的大巴扎,位于南部市区二道桥。我在这里购买了四把英吉沙小刀、一些和田玉器和一些罗布麻茶。小刀最后为机场的过激规定(放在托运行李里也不成)所阻,未能带出。罗布麻茶后来觉得买少了;其实,在库尔勒和尉犁买应更为正宗,但届时被主要的活动所制而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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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过勒柯克故居

一个晚上,勒柯克和巴图斯刚刚入睡,万籁无声的柏孜克里克突然响起一阵阵凄厉的嘶叫,似乎有一群群魔鬼从洞窟中被释放出来···

我这次来新疆的最大愿望是进入楼兰。可是,无法找到支持我的旅行社,因为没有足够的人组成至少三辆车的车队他们是不会冒这个险的。不能让时间白白流失,先游几天再说。我于是在天昆旅行社(位于明圆新时代大酒店一楼,友好北路7号,电话0991-8975211)购买了三种随团乘坐公共汽车的旅游计划:吐鲁番一日游、南山一日游、喀纳斯三夜两日游,价格分别是150元、50元、550元。

8月31日早出发去吐鲁番。

吐鲁番盆地是天山山脉东部的一个塌陷,由博格达山(属于北天山)和库鲁克塔格(在这里,南天山的东端北翘,中天山逐渐消隐,两者有些模糊不清)夹围而成,面积比库鲁克塔格山南西南方的塔里木盆地和博格达山北西北方的准葛尔盆地都要小。它的特色是海拔低,盆地中许多地方低于海平面,艾丁湖面海拔-155米(此为1979年的数据,自治区测绘局决定今年入冬后重测,因现场环境和测绘科技都发生了变化,所以结果可能会不一样-新疆日报 ,2006-11-01),全国最低,世界第二(次于死海)。吐鲁番市在盆地的西部靠北,距离乌鲁木齐约180公里,中间是可以通行的博格达山和南山(两者均属于北天山)之间的达板。

汽车沿公路向东南方,驶过大盐湖边达板城外的风车群,穿过达板,约三小时后到达吐鲁番市附近。随后的活动包括:参观坎儿井(喝一杯井水收5角钱);参观民族工艺玉器工厂(有女工手工编织毛毯);在农舍吃午餐;参观葡萄沟,包括在沟内农舍大院(招牌是“老巴依民俗家访”)品尝水果、观看歌舞、买葡萄干,访阿凡提旧居和后人(白胡子老头提供收费合影服务)等;参观高昌故城(乘有棚驴车在城内游走,每车8人,每人10元);参观火焰山的一条夹缝吐峪沟;逛卖高山雪莲的商店。

这种一日游总是节奏紧张而视野有限的。一方面,清凉的井水、甘甜的葡萄、美丽的姑娘、沧桑的长者、古朴的民房、荒凉的旧城堡、干硬的黄土地、碧绿的棉田、燃烧的山、跳跃的河,在你面前交替地出现,撩拨你的情绪,让你流连忘返。另一方面,你明知道柏孜克里克千佛洞、阿斯塔那古墓群等等就在附近却只能和它们擦肩而过,你十分向往传说中的艾丁湖的苍凉但你没有那个时间,你想在某个喜爱的目标前多做逗留可队伍不等你,如此等等,让你心怀些许遗憾。

吐鲁番盆地的美景,有太多的文章描述过了,文人骚客还有我们普通人都试着使用华丽和不华丽的词语歌颂它。人们的观察角度和感受可能有所不同,但总是有许多类似。我这里说不出别的东西,仅就在吐峪沟的经历做些发挥。

吐鲁番盆地西部的主要旅游景点图,包含了地形信息(类似串珠链的蓝线是坎儿井)。312号国道和兰新铁路在此地区并行。铁路在大河沿车站(吐鲁番车站)分叉,分别通向北疆(乌鲁木齐、精河方向)和南疆(库尔勒、喀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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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沟的美女爱惜皮肤,在闲下来的时候,会到树荫下躲避吐鲁番的如火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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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儿井的结构多样。这里的情况是,从站脚的地方向前看,水在横向的洞底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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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葡萄放进多孔的凉干房,几十天后,葡萄干就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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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昌故城的一处残壁,夯土的痕迹清晰可辨。故城废墟记忆和传达着古老的信息:汉、匈奴、突厥、柔然、回鹘、蒙古,来来去去、出场退场;和平、繁荣、融合、战争、毁灭···两千多年过去了,“小长安”早就变成土堆和残墙,而紧挨着它的,是维吾尔农民的房舍,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格调,历史和现实就这样自然地联结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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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山脚的棉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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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峪沟的民居和穆斯林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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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峪沟的麻扎(坟墓)区设在离住房区不远的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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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想象赤裸裸的火焰山间会有些绿意盎然的山沟和山脚。这要感谢博格达山的冰雪。冰雪变成小河滋润着这里的黄土,养育了这里的人民。

吐峪沟是黄色和绿色的混合体,黄色的土地、土坯房、麻扎(穆斯林的坟墓),绿色的桑树、葡萄树、灌木、芦苇等等。一条小溪在树荫下流过,水流湍急。一座有绿色圆顶和高柱的清真寺在简朴的民房中间显示出独特尊贵和威严。

因有穆斯林先贤亦木乃哈等修行和埋葬于此,吐域沟被穆斯林视为圣地,号称东方小麦加,经常有信徒来此朝拜。

走在民房间狭窄的小路上,突然,我注意到一个民房门上的一块刻字木板。那个民房是许多连栋土房中的一座,和它的左邻右舍模样类似,二层,墙的泥抹层有许多裂缝和脱落,老旧的木门上着锁,木板上凸刻的字是:“德国探险家冯·勒柯克住过的民居。”

原来他在这里住过!尽管导游和团队对这个房子没有太大兴趣,大家匆匆而过,我还是滞留了我觉得可以追上大家的那么多时间。门锁着,内部结构没能看见,我只好在附近转一转,拍了几张照片,楞了一会儿神。看着这名字,我仿佛听见了锯子、鹤嘴锄和锤子的声音,仿佛看见了两个在壁画前挥汗如雨的人的身影,他们就是德国人勒柯克(Albert von Le Coq,1860-1930)和他的助手巴图斯。

勒柯克住过的民房、木板、路边的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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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本来是佛教的世界。南北朝时,在吐峪沟附近、这个现在叫做柏孜克里克千佛洞的窟寺已经开凿。唐僧取经的时候,路经火焰山,这里没有铁扇公主、牛魔王和小妖什么的,只有一个佛教之国的高昌国。唐僧为国王和臣民讲经,受到了非常的礼遇。

13世纪末,伊斯兰教传入西域,佛教渐衰,佛教的一切,当然包括窟寺,遭到极大破坏。即便如此,到20世纪初勒柯克来到柏孜克里克时,仍然有令他大吃一惊的遗存。于是,一个旷日持久的大规模挖掘、切割活动开始了(工作时间跨度是从1904年到1914年,凡四次)。在此期间及前前后后,俄国人科兹洛夫、英国人斯坦因、日本人橘瑞超等也在吐峪沟从事过类似的活动,在不长的时期内使柏孜克里克千佛洞和吐鲁番的其他佛教窟寺面目全非。但是,所有这些人的收获合起来也没有勒柯克的多。勒柯克和巴图斯的工作精神和专业能力可能是一流的,所花时间是最多的,所以他们收获最大也破坏最严重。

勒柯克为自己的行为辩护说,壁画如果不切割移走的话会被当地反对偶像崇拜的村民所逐渐破坏。这个说法是站不住脚的。在他之前,在伊斯兰教取代佛教之后的600多年的时间里,宗教碰撞和战乱发生了无数次,对窟寺的破坏时有发生,但仍然有许多遗存。当地村民的破坏一般局限于对发现的佛像打烂眼睛和嘴巴,并不会去刻意发现。系统地、伴随着发掘和寻找,然后进行大规模地全部切割移走的事是他勒柯克做的。显而易见,如果他带走的东西不能得到妥善保护的话,后果是灾难性的。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这一点。二战时,盟军轰炸柏林,博物馆也不放过,勒柯克运回柏林的壁画和其他文物近半灰飞烟灭,所剩的又有很大的比例被苏俄占领军乘乱抢走,不知所终。勒柯克带来的破坏是近乎毁灭性的。

事实上,勒柯克知道他的工作的性质,他有时心里会不安,不论他的性格如何坚强,不论他如何强调自己工作的正面意义。

一个晚上,勒柯克和巴图斯刚刚入睡,万籁无声的柏孜克里克突然响起一阵阵凄厉的嘶叫,似乎有一群群魔鬼从洞窟中被释放出来。他们拿着枪心惊胆战地走到土崖上,没有见到魔鬼,但却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在马蹄形的峡谷中,密密麻麻们地挤满了饥饿的狼,它们在仰首对着月哀嚎。勒柯克在工作中经常厄运连连。一次,他被马狠狠踢了一下,重伤!还有一次,一块大石头莫名其妙地从高处掉下来,砸在他的脚边,几死!

行文至此,我不仅想起与勒柯克同时代的英国军事间谍、探险家荣赫鹏(Francis Younghusband,1863-1942)在西藏的经历。受英印总督寇松(George Nathaniel Curzon,1859-1925)的派遣,也是在1904年,荣赫鹏上校挥兵入藏,在江孜造成血腥事件,随后进入拉萨,索偿逼约,一如他的前辈、老牌军事间谍出身的璞鼎查(Henry Eldred Curwen Pottinger,1789-1856)1842年在南京的作为。后来,拉萨的神秘气氛和怪事连连震撼了荣赫鹏,他居然豁然开朗,啪一下“顿悟”了。

在吐鲁番时,勒柯克与当地人相处还是比较融洽的。他急人难,给人治病,录制女歌手演唱的民族歌曲,并与吐鲁番郡王多有来往。看他们长期辛苦、孤独,邻居两位老巴依提出要把他们的女儿嫁给勒柯克和巴图斯,知道他们已婚也继续坚持,勒柯克则巧言婉拒。一个男人,不论他是个人杰还是个普通人,不论他所从事的是何种事业其意义如何,能投入到事业当中而不为女色所累者,会赢得人们较多的尊敬。

1930年,勒柯克在穷困撩倒的状态下去世,没能看到柏林的文物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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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南山牧场走马

我的腿力开始不支,屁股不时擦撞马鞍,“铲”伤已逐渐形成···

天山山脉在国内的部分大致东西走向,并大致可以分出三条隆起,分别称为北天山、中天山、南天山。乌鲁木齐在北天山之北。北天山从乌鲁木齐向东延伸的部分叫博格达山,该山不仅从东面而且从北面包围乌鲁木齐,被称为北山。北天山从乌鲁木齐向西延伸的部分叫喀拉乌成山,该山完全在乌鲁木齐南面,被称为南山。北山和南山之间有达坂相连,达坂的另一端是吐鲁番。这里,北山南山都是相对于乌鲁木齐的狭义概念。在景色方面,北山有东北方向的天池、正东方向的博格达峰,南山有西南方向的牧场和天格尔峰(有包括天山一号冰川在内的几十条冰川)。

南山牧场天然风景区距乌鲁木齐市区40-80公里,包括多条大小沟谷,属于山岳、森林草原结构型的地貌。我们所要游览的是一条主要的山沟,叫做西白杨沟。

去西白杨沟的路是216国道,方向南偏西,傍着乌鲁木齐河的西岸。再向西,并行着也是从天山流下来的头屯河。头屯河曾是马仲英的骑兵和苏联红军的战场。伪装成归化军的红军在马刀之下惨败,恐惧之余撕开面具,派来飞机、坦克赶跑了马部,给盛世才解了围。

乌鲁木齐的周围景点众多,其交通也发达,有公路、铁路通往南北疆和天山两头夹缝里的伊宁、土鲁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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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认识了一个维吾尔族少年,十三、四岁模样,来自库尔勒,名字说了也记不住,反正后来他叫我“叔叔”,我叫他“巴郎子”。“巴郎子”是“男孩儿”的意思,类似地,“女孩儿”叫“羊缸子”。搞不清是哪个民族的语言,维吾尔人、哈萨克人都这么说。现在,这两个词有点儿用滥了,非常类似汉语中的那两个同义的词。在我年轻的时候,如果有人说“女孩儿”,那是确定无疑地指一个“小孩儿”,梳着两个小角,跳猴皮筋儿的“小孩儿”。现在可到好,几十岁的女人也自称“女孩儿”甚至“女娃”,令人不寒而栗。

“巴郎子”来自库尔勒,来串门子兼旅游的,住在乌鲁木齐的亲戚家,在沙漠绿洲长大的孩子对北疆的高地草原文明充满了好奇。

西白杨沟景色确实美丽,山峦起伏,山坡上有一片片苍翠的云杉,林间的草场绿茵如毯,散布着星星点点的毡房和星星点点的牛羊。

南山牧场的西白杨沟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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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节目是骑马,要骑马到几公里处的谷地尽头的瀑布那里去。不愿骑马的可以坐马车,不愿坐马车的可以步行。骑马可以穿林涉涧,速度快,但有一定的难度和危险性。绝大多数的游人是需要帮助和保护的,他们要通过台子骑上马鞍,马的主人-多数是一个块头小些的哈萨克妇女-要骑在鞍后的垫子上操控马匹。这些哈萨克妇女真令人佩服,无鞍无蹬,还要隔着个活人控制缰绳走山路。我不仅想起《三国演义》说的许褚骑无鞍马战张飞的事。类似,都不容易!我自然不需要人坐在后面,我的问题是,我可以跑一跑吗?

儿子小的时候,曾带他到纽约上州的乡下农场骑过马,但那是在带队女孩子的约束下慢慢走。再往前数,就是1970年在农村骑过几次马,试过“小颠儿”(东北乡下语言,跑碎步的意思。如果狂奔的话,叫“搂”),最初屁股被“铲”的一塌糊涂,瘸了好几天,但却掌握了一些基本要领。35年过去了,我还能“小颠儿”吗?我忍不住试了试,发现还可以。

这是一起出发的一小组马队的一部分。前面数第三个就是那位库尔勒“巴郎子”。他很紧张,被身后的哈萨克大嫂(着红衣)细心地呵护着。拍过这张照片后,我打马从左侧超越,从此一路“小颠儿”到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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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马随意放在瀑布附近,那里有许多他的伙伴,也有人看管,他们不会乱跑。

瀑布水量很小,落差也不大。新疆缺少瀑布,这就不错了。“巴郎子”见到瀑布,兴奋不已,千方百计地用空饮料瓶灌一瓶清水。不知他后来喝了没有。这是乌鲁木齐河的上游,水是从天格尔峰的冰川那里流来的,看起来清澈,实际上也应该是非常干净的。

回程时取原路,我用“小颠儿”和走结合,慢慢地欣赏山间谷地的风光。马在过小溪时,执意要喝水,我没有阻止。

午餐是手抓羊肉饭,有筷子,可以不用抓。不过,有水洗手,我为什么不抓?顺便提一句,哈萨克习惯:洗手后不可以甩手,擦干就好。

饭后,我骑马的意犹未尽,就拉上“巴郎子”,又租一小时的马,去了一片比较开阔的草地。“巴郎子”人小进步快,已经可以自己驾驭了,只是还有些战战兢兢的。我发现我的腿力已经开始不支了。马在跑碎步时,骑手,尤其是屁股皮薄肉嫩的新骑手,要把屁股提起离开马鞍,两脚踏住马蹬,两腿起弹簧作用,不然铁打的屁股也要“铲”坏。乱跑半小时后,我的腿力开始不支,屁股不时擦撞马鞍,“铲”伤已逐渐形成,只好放慢下来。结果是,那之后的几天,我的坐姿和走姿都受到影响,但不很明显,因为毕竟有古老时代的经验,没让自己伤的太重。

骑马后,“巴郎子”的意犹未尽,建议去骑摩托。我要开始养伤,加之快到规定回程的时间了,就没有去。结果,从此再也没有见到他,失去了向他进一步了解库尔勒的机会。

导游是个小女孩儿,汉族“羊缸子”,屯垦战士的孙女。她用尽各种方法都找不到不知在哪里骑摩托的“巴郎子”,在同团几个性格急躁的女人的催促下,等了15分钟后就下令开车返回了。我在知道“巴郎子”可以乘坐普通公共汽车回乌鲁木齐之后,也就放心了。我曾经反复叮嘱过,他还是不遵守时间,错在于他。

进入乌鲁木齐之前,“羊缸子”导游把大家带到一家名号是“永丰水晶”的商店去转一转,完成了她的最后一项任务。这一伙人在明园新时代大酒店前解散,我却要留在这里等待晚上出发的到喀纳斯的车。

我骑过的第一匹马和他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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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骑过的第二匹马和他的女主人,年轻,汉语普通话非常好。她显然是为防晒护肤而带鸭舌帽、围纱巾。后面是“巴郎子”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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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喀纳斯湖畔行山

布尔津河从喀纳斯湖出来,象一头强壮的骆驼,高举头颈,吐着白沫,大踏步向前奔跑,奔向额尔齐斯河。

傍晚,乘卧铺客车向喀纳斯出发。车是由普通大客车改造的,座位取消,换成双层四排卧铺。我在右侧第一排第一位下铺,应该是最好的位置:视野好,空气比较新鲜,温度也合适,还可以和导游聊天。这个活动的名目是游览喀纳斯湖,但乘经常可以停的汽车穿过准噶尔盆地,可一路欣赏品味,远非只看一个湖。

首站奎屯,停下来小休兼吃晚饭。奎屯距乌鲁木齐市253公里,是个老城。汉代为乌孙的牧地,属西域督护府管辖;唐代属北庭督护府管辖;清代属库尔喀喇乌苏管辖,为厄鲁特蒙古的牧地,朝廷在此设有类似驿站和兵站的营塘;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制之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七师驻扎于此。

在夜色下赶路,在夜色下进城,黑漆漆地见不到什么。一路无话。只是尽量争取能在车上多睡一点儿觉,以保证明天的精力。这是9月1日的夜晚。

越过宽阔的额尔齐斯河,车到布尔津县城,行程已达800公里。在中国的河流中,额尔齐斯河是一条特立独行的河,它沿着阿尔泰山南麓、准葛尔盆地北缘走向西北,沿途吸纳着大河小溪,越过国境,一直流向北冰洋。在布尔津县城附近,从北向南纵贯布尔津县的布尔津河归入额尔齐斯河。布尔津河的水源主要是从喀纳斯湖的出水口溢出来的。喀纳斯湖的主要入水口则是喀纳斯河,而此河发源于友谊峰下的喀纳斯冰川。

进入布尔津县城时天开始放亮,城市还在沉睡。一个大招牌上写着“金色的布尔津”,路边的明沟流着水,缓缓地流。司机说,水刚从山上下来,干净,然后就在那里洗漱。我效仿他。这时候要注意,不要把脏水弄进沟里。

早饭后继续北上。布尔津至喀纳斯湖只有约150公里的路程,本来可以很快赶到,不料路上出了一件令人十分不愉快的事,耽搁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在一个岔路口,警察拦下所有的车辆,引导到岔路。车越积越多,最后总有几十辆,基本上都是去喀纳斯旅行的车辆,多是吉普车,其他大客车、面包车、普通轿车,都有。一大群人在草地上无所事事,乱走,可不时听见抱怨之声。要知道,大家都是有特定的行程安排的,一处的耽搁会造成连锁反应。警察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他们知道但纪律不容许说。

我利用这段时间对这里的环境进行一番观察。路边的石碑标着232省道75(不知是公里数还是别的意思)。从路边的牌子知道,这里是喀纳斯和黑流滩(海流滩)分路的地方,黑流滩那个方向在兴建名叫“喀纳斯机场”的机场。路边是草地,草色在碧绿和浅棕之间。不远处是不太高的山梁,岩石和矮树、荒草相掩映,应该是阿尔泰山脉的边缘地段。山脚下有少许简陋房舍,可能牧民的住房。有一个很大的帐篷,旁边的牌子上写着“布尔津县海流滩改良草地项目区”。草地上散布着蘑菇和牛粪。

一个半小时之后,从喀纳斯方向开来个车队,警车开路,后面一溜小型客车、越野吉普车,一律暗色车窗或拉着窗帘,看不见里面的人。直到当天晚些时候,我们才在喀纳斯那里听说,车里面的乘客是一位前国家领导人、他的家人和当地的接待官员。这天是2005年9月2日。

在一个岔路口,警察拦下所有的车辆,驱赶到路边。我所乘坐的淡紫色大客车排在队伍中。注意,我的照片用的是美东时间,一般不重设,所以在其他地方拍照有个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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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群人在草地上无所事事,乱走,可不时听见抱怨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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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他们知道但纪律不容许说。路边的石碑标着232省道75(不知是公里数还是别的意思)。在这里可以更清楚地看见我乘坐的那辆大客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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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人车队的一辆车子正在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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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路开始逐渐升高,有许多翻山越岭的地段。穿过了吐着白沫的布尔津河-这是蒙古人的想象-布尔津河从喀纳斯湖出来,象一头强壮的骆驼,高举头颈,吐着白沫,大踏步向前奔跑,奔向额尔齐斯河。

不久来到卧龙湾。卧龙湾两岸树木繁茂,水中突起一块沙洲,形状似龙,头、身、爪、尾倶全。依我看,象条恐龙。恐龙身上,有树有草,在淡青色的湖水中,显出青绿色的素雅,天造的。接着我们看见些有礁石的浅滩,涌着些白浪,使湖面活泼了一下。喀纳斯湖是动的,是河被放大了。当然,没有一定的深度和宽度是不能称之为湖的。喀纳斯湖的数据是:湖面海拔1374米,南北长24公里,平均宽约1.9公里,湖水最深188.5米,面积45.73平方公里。这是个地地道道的高山湖,而且是中国最深的高山湖。湖怪的传说和逆流浮木现象为它增色不少,深藏于山间也为它蒙上一层幔纱。

和卧龙湾齐名的是月亮湾。我们是在第二天下午的回程路上在月亮湾停车的。月亮湾形如月牙。浅滩之上,有两个脚印一样的沙洲,上面覆盖着绿草。关于脚印是谁的有许多说法,包括西王母、成吉思汗、嫦娥,男女老少,西域蒙古中原,全了。

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这里的湖水的颜色介于蓝天和绿树之间,还有些乳白的成分,所以比蓝色也淡、比绿色也淡,我称之为淡青色。别人可能有不同的观察和描述。无论如何,喀纳斯湖的颜色很特别,而这颜色和水质有关。据说,在喀纳斯湖的上游约40公里处有一个面积约10平方公里的三角形小湖阿克库勒,附近多石灰岩,冰川融水和雨水将石灰岩粉末带入湖中,使湖水呈乳白色。此水进入喀纳斯湖,就成了这样的一种颜色。

弯中突起一块沙洲,形状似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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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湾形如月牙,有两个脚印一样的沙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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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见些有礁石的浅滩,涌着些白浪,使湖面活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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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有个村庄叫喀纳斯村,住着图瓦人。事实上,整个这一片地方就叫做禾木蒙古族自治乡,连同湖西哈巴河县白哈巴村,总共居着约2000图瓦人。图瓦人自称蒙古人,近代的几代政府也认定他们是蒙古人。关于图瓦人的来源,说法很多,现在比较流行的是:他们是一支古老的突厥部落,长期主要和蒙古人生活在一起,所以人种上具有典型的蒙古人的特点,并接受了喇嘛教,但语言却保留了古突厥语的特点,从而和维吾尔、哈萨克等民族的语言更接近。他们在社会文化方面与蒙古族主流有些细微区别,包括:他们的居所主要是木头房子而不是蒙古包,房子外有木栅栏;他们用牛奶而不是马奶制酒;他们喜欢戴金首饰而不是银首饰;等等。

事实上,整个亚洲的北部,有哪个民族不和古老的突厥民族有点儿关系呢?蒙古部落起来800年,谁又不跟蒙古粘点儿边儿呢?当我看见图瓦人,我觉得他们就是蒙古人,科布多、乌梁海一带的蒙古人我没接触过,但我非常熟悉东部蒙古人,我觉得两者在体貌特征上没啥差别。

眼下,村里很静,因为主要人口是在高山放牧。我们被安排到一所毡房里,饮奶酒,品尝酥油制品以及一种叫包尔萨克的小吃,欣赏图瓦老人的口笛演奏和图瓦姑娘的歌舞。老人的口笛是用芦苇制成的,叫苏尔,音色奇特美妙。姑娘歌舞则是蒙古韵味十足。毡房里的墙上,挂着各种兽皮,说明图瓦人以前是猎人。

末了,我们跟老人学习用图瓦语打招呼:“鸣镝科班(你好吗)?”“三八怒(好)!”而我用我知道的蒙古话去问:“八大一迪起卖(吃饭了吗)?”没人懂。看来语言是不一样。对我的问话的回答应该是:“一迪切(吃过了)!”

图瓦人的村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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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瓦姑娘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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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瓦老人在演奏苏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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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我们去攀登观音顶。这是一次高差较大的攀登,到顶时已非常疲劳,但是看到的湖光山色别有风味。

在观音顶看喀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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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住宿的地方叫“郭金山庄”,是一些木屋。主人郭金是个冷面青年,而那个给他帮忙的爸爸则非常随和。就寝之前,和刚刚结识的五位青年到附近哈萨克村民的毡房里吃喝了一通,食谱中自然包括喀纳斯湖里出产的著名的红鱼。这一餐收375元,价格不菲。饭后,微醺中在高山湖边漫步,仰观天空,明亮的星斗,给人带来有几许清冷。

当早上的太阳把山区照亮的时候,在住处的门口望出去,我看到了一幅动人景色:山间的湖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的一层雾,不,应该说是白云,是比普通的白云还要浓密、还要白、还要界线鲜明的白云。

站在“郭金山庄”的围栏上拍摄覆盖着喀纳斯湖面的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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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活动分两拨,自选,一是去一个喷泉,骑马;一是去边界,乘小面包车。只有少数几个人选择去边界,除了我,都是从某一个省来的人;在这些人中,除了一个,都是一起的,西服革履,可能是在乌鲁木齐一起开个什么会然后一起来旅游的。我后来发现,这些人对白桦林毫无兴趣、对牧场不屑一顾。他们真还不如呆在住处,这样既可以免除自己的疲劳也不至于因催促司机而影响别人。或者,他们可能会对喷泉有兴趣。

无论去喷泉还是去边界都需要补一些费用,去边界还需要一些手续。中午时候,当人们从旅游点回来后,因为收费(先是有关喷泉,后来也涉及边界),多数游客和导游之间发生激烈冲突,闹到有关部门派了人来。后来,又是退款,又是罚款的,使人略感扫兴,也影响了下午的旅游安排。放下不表。

从喀纳斯湖到中国和哈萨克斯坦的边界也就30公里左右,那里有个村庄叫白哈巴村,属于哈巴河县铁热克提乡,号称“中国西北第一村”,是图瓦人集居的地方,边防站就设在村子附近。布尔津县有一条布尔津河从北到南纵贯县域归入额尔齐斯河。完全类似地,哈巴河县也有一条哈巴河从北到南纵贯县域归入额尔齐斯河。两县名实得自两河名,它们的河水来源都是友谊峰附近的高山冰雪。

在去边防站的路上要过一个关卡,名称是“喀纳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天然林保护工程区东西列克管护站”。随后是一处别墅,名称是“喀纳斯湖白哈巴欧式别墅度假村”,面对一列高山。度假村是于近年新建的。据说,建成的时候,有一位“高人”来到,手搭凉棚,审视良久,指出,那些山岭的线条是一个横卧的男人和一个横卧的女人,此地风水非常之好。度假村有人带领我们来到边防站,参观了界河和5号界碑。

这里的边界是河流而不是分水岭。对面的高山上,隐约有一个墓碑,那里埋着一个前苏联的将军,是解放军的神枪手远距离击毙的。那是个仇恨突出表现的年代。总的来说,苏联方面做得更过分,只是有许多事情我们过去都不知道。比如,为报复珍宝岛的雪地伏击,1969年8月13日,苏军出动坦克、飞机和优势兵力,在塔城附近的铁列克提伏击解放军巡逻队,杀38人,俘一人(这是我觉得可信的多种版本之一)。注意,这个事件发生在铁列克提,是塔城地区裕民县的一个地方,而现在这个白哈巴村所属的铁热克提乡属于阿勒泰地区的哈巴河县。铁列克提、铁热克提,何其相似,原文的民族文字是否就是同样呢?

有条件的军史工作者或业余爱好者应该注意这两件事,趁着许多证人都健在时积累一些史料。历史应该被正确地记住。

面对边境,我不能不感慨。一百又几十年之前,沙俄用欺骗、讹诈、恫吓直至战争和屠杀等手段,巧取豪夺,逐渐地吞并了哈萨克的大、中、小三帐,吉尔吉斯人的土地,布哈拉、基瓦、浩罕三汗国,等等。苏联把他们鉴别、定义为五个民族。上个世纪末,这些地盘变成中亚五国独立了。当然,历史不是简单的重复,中亚五国被深深地烙上了俄罗斯的烙印,就象俄罗斯和中亚曾经被深深地烙上蒙古的烙印一样。

在白哈巴村居民区稍作停留。这里,白桦林衬托下的木房、草垛能把人们的思绪带到久远的时代,但路旁的水泥电杆和空饮料瓶有时却不合时宜地出现在眼前。

离开白哈巴村,我们参观了一处山间平地夏牧场,眼前是大片浅绿色的草地,草地尽头的山坡上是深绿色的森林,森林之外顶着斑斑白雪的是灰色的远山,从近至远,层次分明。草地之上,点缀着几处毡房,炊烟袅袅;牛、马、羊在悠闲地啃食牧草。有一位牧民在剥羊皮。聊几句,知道他是哈萨克人。有辆卡车停在那里,一个小贩在向牧民出售蔬菜,也聊几句,知道他是内地来的汉人。人们在以各自的方式在这里讨生活。

回到住处,看到一些人在栏杆那里和导游小徐吵架,脸红脖子粗。吵架浪费了很多时间和心情,对小徐来说,还有不小的经济损失(退款和罚款),也是个教训。小徐是个精明强干的青年,当过警察,现在当导游,梦想以后自己拥有一个旅游公司。

东西列克管护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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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哈巴欧式别墅度假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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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哈巴边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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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河。我也拍了这里的5号界碑。陪我们的便衣军官说,别把界碑的照片贴到网上。尽管我已经看到有人贴了,但还是尊重他的意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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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哈巴村的民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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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界附近夏牧场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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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主郭新的老父亲郭先生,回族人。客车出发前,他来送我们。我说:“哥哥,站好,捏个影,以后咱们再见有个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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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客车发动,我们开始了回乌鲁木齐的行程。

路过月亮湾,我们下去拍照,算是和喀纳斯湖告别。

车过阿贡盖提草原石人群,我们也做了暂短停留。这些石人为什么矗立在这里,矗立多久了,专家的答案似乎很不一致,普通游人也就凭自己的感觉去想象吧。阿贡盖提草原石人群在布尔津以北90多公里,喀纳斯景区门票收费处贾登峪之南。

黄昏,在布尔津河堤夜市用餐。非常可惜,一早一晚,两次路过,都是为吃饭,来去匆匆,没能仔细地欣赏我心仪已久的额尔齐斯河。

凌晨,在接近克拉玛依时,路边出现了指示去白杨河大峡谷和魔鬼城的路牌。魔鬼城就在眼前,可是什么也看不见。这天,是2005年9月4日,相应的农历是八月一日,月黑夜。车停了一下,按惯例男左女右解手。我拿了相机,在黑暗中对着路牌和魔鬼城的方向,按了两下快门,得到了我这次北进阿尔泰山之行的最后两张照片。

我和五位青年在月亮湾合影。我们来自深圳、南京、山东、新疆、纽约,在阿尔泰山区的暂短旅行中,成为好友。这五位都是事业成功、热爱户外活动的优秀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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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贡盖提草原的石人群,在马的后面,在那一撮岩石的后面。我没有到近前去看,主要是全车90%的人并不下车,对我们这些下车的人发出盼望早归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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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尔津河堤夜市。我们在第一摊“俄罗斯胖嫂烧烤”那里吃饭,曾有少许不快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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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了相机,在黑暗中对着路牌和魔鬼城的方向,按了两下快门,得到了我这次北进阿尔泰山之行的最后两张照片。那些斑点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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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进入塔克拉马干

我们翻过一座座沙丘,一直走到视野里只有沙丘和蓝天的地方。

塔克拉马干沙漠里发现石油和天然气之后,人们就一直在那里喧嚣。1995年,一条从轮台到民丰的沙漠公路把塔克拉马干一切两半,有如从天山到昆仑山的一座超级大桥,横越塔里木盆地。也就是说,现在,是个人都能横穿沙漠了。驼铃声声、白骨累累都变成了历史。

9月5日清晨走下N942次列车之后,我就开始领略了石油的巨大力量。十几年前的库尔勒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用兵团老战士的话说,是“灰秃秃”的。现在,这里是个美丽的、朝气蓬勃的城市。而且,似乎一切都和石油有关,人人开口就是“塔指”(塔里木石油勘探开发指挥部)。

库尔勒附近地图。库尔勒在天山南麓,塔里木盆地北缘。孔雀河从东北方向的博斯腾湖溢出,经过足够沉淀而清澈得透明的水流在峡谷中冲过铁门关,把库尔勒市劈作两半,从斜刺里走向西方,然后突然拐个半圆,和塔里木河遥遥相望地并行着,向东偏南进入沙漠,共同被干渴的罗布荒原吞噬。孔雀河和塔里木河造就的绿洲中,生长着胡杨、柽柳、芦苇、芨芨、甘草、罗布麻和农作物。胡杨林中的塔里木野兔、跳鼠和马鹿给宁静孤独的沙海绿岛增添了许多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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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就是要进沙漠的。既然有公路就只好走公路了。先从库尔勒沿天山南麓的戈壁到轮台,走314国道。沿途红褐色的戈壁土上几乎寸草不生,只有巨大的柽柳包倔强地矗立。这段路大约240公里,没有进轮台城,而是在城外左拐向南,也就是向着沙漠。45公里后接近轮南。

轮南有油气田,是“西气东输”的起点。“西气东输”的管道西起轮南,东至上海白鹤镇,全长约4000公里,于2004年9月1日开始供气。据说,塔里木盆地年输气300亿立方米,可稳定供气20年以上。

轮南至塔里木河70公里。在接近塔里木河时,胡杨林开始大面积出现,原野开始绿意盎然。2005年塔里木河水量充沛,河面宽阔,气势不凡。

314国道与315国道相距522公里。但严格地说,从塔里木河南岸的肖塘到至民丰县城以东23公里的路段才是流动沙漠,全长446公里。其中,从轮南算起在沙漠深处335公里的塔中油田是这条公路的主要成因。

塔里木河桥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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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缰的野马塔里木河。2005年塔里木河水量充沛,河面宽阔,气势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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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公路起点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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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公路起点处路牌。东河塘也是一处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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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盛的胡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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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死的胡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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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乘坐的巡洋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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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远离塔里木河进入沙漠,胡杨林由茂盛变成干枯最后消失。眼前无尽的沙丘一直延伸到天际。但是,沿着黑色飘带似的公路,仍然有淡淡的绿意。这是人类强行制造出来的,想挖石油的人们经过十几年的不懈努力,终于在芦苇网格和篱笆之外,成功地使骆驼刺、梭梭和沙拐枣成活,在机械固沙之上,又发展出生物固沙。报道显示,现在(一年多之后)的情况又有很大改变:绿色防护带进一步加宽加实,有的地方宽达100米,昆虫在绿地繁殖,燕子飞来追逐昆虫,老鼠出现了,吃老鼠的动物也出现了,一个生物链已经形成。

路边,每隔一些距离,就有一个维护站点,有人长期住在里面,维护路面和防护带。中国有丰富的人力资源,只要有必要,就可以大量投入。在这里,冷酷无情的自然界在人类的执着下按自己的法则做了适应人类的调整。

从这条公路向西,另一条并行的、具有同样规模的沙漠公路预期在明年(2007)完工。由于已经取得许多经验,这条新路修得顺手,也将具有更高的质量。届时,诺大的塔克拉马干被二切为三。如果赫定先生来重复当年的死亡之旅的路线,他会在干枯的和田河床附近发现一条柏油马路,他可以搭便车南去和田或北去阿克苏。

沙漠深处有人家-公路旁的维护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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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边固沙用的芦苇网格和梭梭。梭梭(Haloxylon)、骆驼刺(Alhagi Gagnebin)和沙拐枣(Calligonum)是固沙的首选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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梭梭的深根和对高矿化地下水的适应使其可在沙漠中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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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同而来在“塔指”工作的彭玉指着一个方向说,她的几个朋友曾经在那里迷失了,但在几乎渴死以前爬出了沙漠。我想,为了石油,为了公路,一定有许多类似的故事发生在这些普通石油人中,而我们远离沙漠的人只知道赫定、彭加木、余纯顺。

把车停在133公里处的路边,我和彭玉、司机孟师傅三人离开公路向沙丘走去。光着脚,踩着灼热但短时间内还不至于造成烫伤的沙土,我们翻过一座座沙丘,一直走到视野里只有沙丘和蓝天的地方。

孟师傅说,上次他带来一个青年,这个人见到沙漠之后就号嚎大哭。

我没有要哭的感觉,只有麻木,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里,只有无尽的沙丘和亘古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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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访奥尔德克的故乡

我两手空空,没有鲜花,也没有奥尔德克生前喜欢吸的罗布麻烟,只能默默地在他的塑像前三鞠躬。我在25年前了解到世界上曾经存在过这样一个人,在以后的日子里逐渐地读了许多有关他的零星资料,几年前又隐约知道不忘本的瑞典人在尉犁为他修墓塑像,现在我走到他的坟墓旁边、走到他的塑像和遗骸旁边,向这位自然之子、这位塔里木河畔的渔猎手、这位大漠里的好汉表达我由衷的敬意!

(1)生态园

在村舍和农田之间的泥土道路上颠簸了半个多小时,我们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了一个大门,标着“尉犁县原始胡杨林生态园”。路的另一侧的大牌子上则写着“古勒巴格乡欢迎您”。这里是尉犁县城西6公里处,在古勒巴格乡的边界。

在库尔勒时,我问了许多人之后,才证实了奥尔德克的陵园在尉犁县城附近的消息。

孟师傅开着“巡洋舰”,带我从库尔勒来到了尉犁。尉犁在库尔勒以东54公里,一路是平坦的210国道,沿途的野生植物和庄稼郁郁葱葱,不愧是沙漠上的“绿色走廊”。

孟师傅说,他很少到尉犁来,来了通常都是为了吃烤全羊。尉犁的烤全羊名气非常大。

驶到乡间小路上,我们开始向当地人打探奥尔德克的陵园的位置。人们或者说不知道,或者显然是猜测地说:“是生态园吧?那里好像有个陵墓。”于是,我们就找生态园。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我们来到了这个被树木和庄稼掩蔽着的大门前。

孟师傅在大门口停下车, 礼貌地向车窗外的门房喊了几声。没有人应答。“巡洋舰”于是直直地开进院里。

迎门不远处的一座小屋门口出现一个汉子,汉子身后的门内闪动着一个妇人的身影。我们过去搭话,得知这一对儿操内地口音的夫妇是住在这里种棉花的。棉农指着身后的大沙丘说:“转过去,就有雕像和坟。”

转过沙丘,只见到一排房舍,房顶上面一排大字“奥尔德克餐厅”。终于看见“奥尔德克”这几个字了。

一个青年从餐厅里笑着迎出来,他是生态园接待站的站长、奥尔德克餐厅的经理刘雪成。刘站长并没有因为我不是他餐厅的客人而有丝毫怠慢,反而对我专程来瞻拜奥尔德克墓葬的行为饶有兴趣,主动陪我登上了沙丘。

原来,在沙丘的顶部有一个凹地。凹地里,我们看到了奥尔德克的墓葬:前面是墓碑和半身塑像,后面是墓室。塑像是白色的,放置于两米高的黑色墓碑之上,碑的上部前方以维、汉、英文书写着“奥尔德克•吾马克之墓”,碑的中部前方的平台上则刻写着奥尔德克的事迹。文字中有少许不准确之处。我们今天所能看到的奥尔德克的形象的唯一依据是赫定在1934年为他作的素描。比之素描,塑像的衣帽过于整齐。人也显得略胖。墓室的外面是石块砌成的矮墙,向墓碑一侧开口。墓室呈长方形,墙漆成黄色,饰有带花纹的白色边缘;室顶为白色的半球形,漆面已经龟裂剥落,中央以棍状物支起一弯黄色的月牙;四面墙各有一拱形门。白色棺具的切面接近圆形而尖顶平底,安放在也是白色的半米高的台子上,上面覆满沙尘。穆斯林的墓葬都极其简单。象奥尔德克这个墓葬的规模和形式,据说只有宗教里高德的阿訇等才可能享受。奥尔德克没有宗教上的高深造诣,但他在其他方面取得的成就使族人能够接受给予他这种崇高的地位。

我两手空空,没有鲜花,也没有奥尔德克生前喜欢吸的罗布麻烟,只能默默地在他的塑像前三鞠躬。我在25年前了解到世界上曾经存在过这样一个人,在以后的日子里逐渐地读了许多有关他的零星资料,几年前又隐约知道不忘本的瑞典人在尉犁为他修墓塑像,现在我走到他的坟墓旁边、走到他的塑像和遗骸旁边,向这位自然之子、这位塔里木河畔的渔猎手、这位大漠里的好汉表达我由衷的敬意!

这是2005年9月6日,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没有风,中午的太阳有些灼人。

作者在奥尔德克墓前的雕像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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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尔德克墓-穆斯林的玛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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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牙生

刘雪成站长回答了我的所有的询问。他告诉我,生态园以及他所管理的接待站和餐厅都非常不景气,有一个四川人可能要把它承包下来。是啊,大门口没看见有人收门票,小径上没看见有游人,餐厅里没看见有客人,确实非常萧条。沙丘上生长着胡杨、柽柳、骆驼刺、梭梭草等沙漠植物,眼下多数还都生机盎然,有些则已经干枯。

餐厅里的人说,奥尔德克的一个孙子不久前曾经在这个餐厅的厨房工作,后来被调到县里的宾馆餐厅的厨房去了。听了这个消息后,我决定不在园中多做停留,拉着孟师傅开车赶回了县城。

县宾馆的名称是“罗布淖尔宾馆”(尉犁县的维吾尔名称就是罗布淖尔县)。当我们找到厨房和门边的人说明来意后,立刻有人说那就是“牙生”啊,并跑进去喊人。

牙生走了过来,身材魁梧,红脸膛,上唇和下巴刮得发青。这个人太年轻,怎么能是奥尔德克的孙子呢?我问:“你是奥尔德克的什么人?”“我妈妈是他的孙女。”他回答。我说:“那么说你是尼牙孜汗的儿子?”我知道那个曾见诸报端的尼牙孜汗已经去世,就是她告诉世人,她的爷爷曾经用一根胡杨木棍捅死了一只蓝虎。“是。”他腼腆地笑笑。“那你不是孙子,是个重外孙。”维吾尔族的亲人之间的称呼和我们非常不同,这从牙生在以后的谈话中还是经常用“我们爷爷”来指称奥尔德克就可以看出来。至于如何不同,询问生在新疆长在新疆的孟师傅之后仍不得要领。

牙生,28岁,以前是兴平乡三大队的农民。三年前,县有关部门照顾他是奥尔德克的后代,安排他在生态园做合同工,一个月前调到宾馆。他现在月薪700元,但有时宾馆发不出全额,在生态园时情况更糟糕。

我告诉牙生,我专程来拜祭奥尔德克,同时希望看看他的家乡,了解更多有关他的事情。牙生说,他正在上班,要在北京时间3点半午休,然后在5点半继续上班。他说,奥尔德克的遗物都存放在罗布人村寨的纪念馆里,他可以在休息时带我们去看看;而他的舅舅司马义也住在城里,舅舅了解更多的情况,我应该和他谈谈,并一起去罗布人村寨。他的舅舅不就是奥尔德克的孙子吗?我大喜过望。

这时是1点半,等吧。我对孟师傅说:“我们去吃烤全羊吧!”

负有盛名的吃烤全羊之处在县城的边缘,大名是“司拉古丁肉制品加工厂”,面对着通向罗布人村寨的路,附近有许多低矮的泥土房和砖房,恬静安宁。二人叫了一公斤羊肉,双手撕起来吃,佐以茶水,真是淋漓痛快。食毕,主人送上一大盘葡萄,算是饭后甜点。

赶回宾馆后,还有一些时间,我得以在附近走动欣赏市容。尉犁县城非常美丽,街道宽阔而清洁,绿树成荫,没有太高的建筑,没有太多的车辆行人。宾馆的院子里种着大片的梨树,香梨挂满枝头,翠绿翠绿的,向阳处浸出一抹粉红。人们说:“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库尔勒的香梨人人夸,叶城的石榴顶呱呱”。库尔勒一带的香梨,皮薄肉细汁多渣少核小,并且香气浓郁、色泽鲜艳。今年的梨还差一些天才成熟,我刚吃过一些去年冷藏保存的,仍是咬一下酥脆爽口,里面的梨肉洁白得如同我在乌鲁木齐大巴扎买的和田羊脂玉。院子的角落里种有蓖麻。蓖麻的叶子有8个角,带刺的、粉红色的球状果实挤成塔一样的形状。

3点半整,牙生坐进了“巡洋舰”。可是,他的舅舅家里没有人应门,只好就我们三人去罗布人村寨了。

牙生在罗布人村寨奥尔德克纪念馆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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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罗布人村寨

罗布人村寨距尉犁县城40公里,在西南方向。去村寨的有些路段崎岖颠簸。“巡洋舰”有时会突然跳起来,然后再重重地落下去。

在这里,我再次见到了塔里木河,它在这里不象在轮台南部沙漠公路起点那里那样宽阔平直,而是弯弯曲曲地随意地流淌,在连绵的沙丘旁边创造出生长着胡杨和芦苇的港汊繁多的绿色长带。当然,芦苇中隐藏着包括蓝虎在内的诸多动物,河里野鸭成群、“鱼儿能拧成绳子”的奥尔德克的青年时代的景象已经一去不返了。塔里木河经常改道,尤其是下游。人们说,塔里木河是个无僵的野马。又说,它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到处留情,指的是:它流到哪里,哪里就生长出胡杨;它若干年后移情别恋,突然就改道离开了,胡杨于是就象弃儿一样无助地慢慢枯死。屈死的胡杨长久地站在那里,伸着弯曲的枯枝,似乎在向苍天哭诉。

这个村寨为旅游而设,里面是仿当年罗布人临河而居的民宅以及与民生有关的各种物件,向人们展示这种古朴的沙漠绿洲文化。村寨的门票20元。我问守门人客流量多大,是否盈利,得到的回答是每天300多人,盈利。

牙生和作为牙生客人的我是免费。进得大门,见到以土、木、芦苇建造的房舍,被绿色植物掩映在港汊之间,不远处沙丘起伏。有的房舍被用做餐厅或旅馆。有一小群游客正在导游的带领下到处转。一位百岁罗布老人正在与游客合影留念,收取费用。在时间和空间上,罗布文化和我们的距离都不远,但它隐藏在沙漠边缘的角落里,几乎与世隔绝,显得独特和神秘。人们曾在这世外桃源中过着与世无争的简朴生活。然而,自然界和社会的变化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奥尔德克纪念馆为一平房,墙面是用木条作成的,排列出的斜纹类似布匹或席子,这也许是罗布人的一种建筑艺术。纪念馆的门上着大锁。旁边的守门人说,每开锁一次,进去一起来的一组人,不问个数,收费30元。守门人为我和牙生开了锁,也是免费。

纪念馆室内三面墙上是图片和说明,下面的木桌上摆放着器物。图片和说明介绍了奥尔德克的生平以及楼兰遗址和“小河墓地”,前者是1900年他协助赫定发现的,由此而掀起了二十世纪西域大探险的开篇;后者是他在以后的日子里独自发现的,并在1934年赫定再次到来时由赫定的助手贝格曼考察纪录和进行简单发掘,由此而向人们揭示了罗布地区4000多年文明史的一层面纱(“小河墓地”从此之后失踪,直到2000年人们借助地球卫星定位仪才得以重新接近)。被挂了大幅照片的相关重要探险家包括赫定(瑞典人)、贝格曼(瑞典人)、普尔热瓦尔斯基(俄国人)、斯坦因(英国人)、橘瑞超(日本人)、陈宗器(中国人)、黄文弼(中国人)。器物包括当年的生活、渔猎、探险用品,由奥尔德克的后代捐赠。

对比生态园的萧条,罗布人村寨显得引人注目。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有关奥尔德克的东西分开呢?为什么不把奥尔德克纪念馆建在生态园呢?这样的话,生态园里的有关部分就会集中突显一个特别的主题-西域探险。奥尔德克的名气来自于他的探险事业,而不是因为他是一个罗布人。

罗布人村寨的一角:水洼芦苇后面的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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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人村寨的另一角:小桥、流水、红柳、胡杨、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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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人村寨里的奥尔德克纪念馆的一角。注意上部赫定的素描。赫定在塔克拉马干南部几乎丧命,自然丢失了全部摄影器材。以此为契机,他学习素描,成为一个不错的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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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司马义和他的女儿

我希望牙生一定要找到他舅舅司马义。回到尉犁县城后,牙生终于在市场里找到了他,他正在协助老伴摆摊卖货。

司马义,68岁,身体很硬朗,白皙的皮肤透着红润。

我对冒昧地闯来耽误了他的工作表示歉意,但希望无论如何还是跟他聊一聊。

司马义把我们带到他的家里。那是养路段的家属宿舍,他的家在二楼,家里的布置非常整洁,电器、家具一尘不染,墙上挂着漂亮的壁毡。他的美丽的女儿早日古在家,立刻端上西瓜招待我们。牙生不久就告辞回餐厅工作去了。临走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三个老人还记得“我们爷爷”的事,但是他们已经很老很老了,住在塔里木乡三大队。”我想,如果这些人是赫定探险队的同伴的话,只可能是1934年奥尔德克担任骆驼队总管时的年轻队员。

司马义一面查找资料一面和我们闲谈。他告诉我们:爷爷的父亲吾马克从前住在卡拉(现在的农2师31团12连所在地),后来因为长子土莫尔被蓝虎吃掉,举家避居阿不旦(现在的农2师36团所在地)。奥尔德克是吾马克四个儿子中的次子,原名奥斯曼,因为水性超乎寻常地好,被父亲改成奥尔德克(维语野鸭子),这和人们一直流传的由于奥尔德克的母亲生他后第一眼看见了野鸭子的说法不同。司马义还纠正了另外一个被广为接受的说法,即奥尔德克应该是生于1864年而不是1862年,享年78岁而不是80岁。

司马义的父亲叫沙地克。沙地克曾跟随他的父亲奥尔德克参加过1934年赫定组织的中瑞联合考察队,也是一个沙漠上的健儿。

按照维吾尔人的习惯,奥尔德克的全名是奥尔德克•吾马克,沙地克的全名是沙地克•奥尔德克,司马义的全名是司马义•沙地克,而早日古的全名是早日古•司马义。

司马义已经从养路段的工作上退休。20岁的早日古刚从中专毕业,在产院做助产士。除了早日古,司马义还有一个做养路工人的24岁的儿子买买提,以及一个年方18岁的儿子那曼加。他们的生活看来美满愉快。但是,司马义的心里有个愤愤不平的情绪。这种不平,我已经从他的外甥牙生那里感觉到了,不过从司马义这里我得到了比较清楚的表达,就是他的家庭对县里有关部门的不满。这当中,包括生态园的名称问题、器物捐赠的回馈问题,等等。他谈到,他曾经上访,也曾在1994年和2003年两次被捆绑限制行动。

我没有充分的时间进行深入的了解,尤其是没有机会听到县有关部门的说法,所以无法过多评说。但是,现在是一个法制的社会,许多事情都应该有法可依;而情理之中的事情,也应该能通过协商得到解决。有些事情可以听听有关专家的意见。比如,奥尔德克的后人提出沙地克是否可以进入奥尔德克的陵墓,因为他也随父亲参加了中瑞考察队。赵子允(地质工作者,现代探险家,号称“西部奇人”。当我此次在乌鲁木齐给他的家里打电话时,才惊悉他已于去年在巴音布鲁克考察时因车祸去世)认为,应该,而且包括阿布都热依木、托克塔阿洪等所有的赫定探险队的罗布功臣都应该享受迁入陵园的殊荣。我认为赵先生的提法合适。总之,我真诚地希望尉犁县有关部门和奥尔德克的后人能解除这些纠纷,去掉这个美中不足。

奥尔德克是尉犁的维吾尔人,他的业绩也是地方的荣誉,适当地宣传奥尔德克会为地方带来名气和福利。当瑞典人千里迢迢来给奥尔德克塑像的10年之后,多数库尔勒人和许多尉犁人却对奥尔德克一无所知,这是不应该的。

另外,陵园、纪念馆的维持以及有可能实施的相关其他工作需要外界的实质性的援助。我希望世界各地能有更多的人对尉犁的这项事业投以更多的关注和支持。

司马义和他的女儿早日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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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犁县城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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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雨中游天池

我快速走过去,撞个正着,只听见一声闷响,身如泰山,就地跌到。。。

要去游天山天池了。

在我家乡的吉林省,有长白山天池。查阅资料进行一下比较,我注意到,长白山天池在所有主要硬指标上都要大于天山天池。兹列表如下。

两天池都属于高山湖泊,有许多共性,但不同之处更多,在软硬两方面都是如此。比如,在软件方面,天山天池系统的主要特征也许是对王母娘娘的突出崇拜。尽管那些故事和圣诞老人爬烟囱一样荒诞不经,我们的现代成年人仍然乐此不疲地传诵。

天山天池地区手绘地图。天池深藏在博格达山的怀抱之中,方位在乌鲁木齐之北120公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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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9月8日,天池的上空在多数的时间里飘着浓云,偶尔会淋来些小毛毛雨,有那么一、两次,甚至可以说是疾风骤雨,每个人都湿了。不过,也有许多时候光线很好无风无雨。这就是天山(长白山也这样)。

这种一日游,许多景点根本看不到。说说东岸的王母庙吧,感到它是我这次游览的核心。

王母庙或称娘娘庙,供奉的是《竹书纪年》里的说的那个西王母,也就是《西游记》里说的那个王母娘娘。无论作为部落首领,还是国家君王,还是道教神圣,王母的地位都是无与伦比的。这个王母庙说是老早就有了。后来,1932年,马仲英乱疆,庙宇毁于战火,所以这里后来一直称为娘娘庙遗址,直到1992年台湾道教“慈惠堂”在遗址上兴建了新的庙宇。现庙内有王母娘娘全身像及以前的娘娘庙部分遗物,如古钟、瓦当、壁画等。

我们从北岸码头乘小船去那里,然后沿小路爬上去。这里有不少道人,香火旺盛。买香进香,按体积收费。自有那许多香客,或是富商款爷,或是达官贵族,或是贫民百姓,或是义士仁人,或是奸侫败类,或是孝子贤孙,表面看不出,都在那里进香,使钱数十、几百、上千不等,求个健康、平安、成功、发达,抑或是求个妻贤子孝、万寿无疆。

居仙故洞位于西王母庙右上方50米处,说是洞内壁画残存,隐约可辨。近在咫尺,路却有些陡峭,没有人在小雨后冒险犯难去那里。

达摩禅洞在居仙故洞的右上方。我没有看见。安排一个达摩禅洞在这里,非常符合古时西域的佛道并盛的状态,但是,很难相信,在少林寺那一带耗费了好些时间的达摩还曾在此修炼过。与此相比,也是位于天池东岸的老子故洞则有些道理。《史记》说:“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老子西出涵谷关,去处不明并去而不返,在天山修炼是可能的。

会仙平台在西王母庙左前方的天池边上,今为一块平坦的圆形草地。

还是天池东岸,据说有个少有人光顾的观佛光亭,非常幽静。日出时,如果天空布满碎云,那么就有佛光在西王母庙上空忽隐忽现。这在以后进行的天池精细游时要有所顾及。

天上飘着灰白色的云,湖光山色顿时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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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母庙在湖边的山坡上。现代的西域不同过去,道观难得一见。居仙故洞位于西王母庙右上方50米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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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王母庙需要乘小船到山脚下,然后沿小路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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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宇庄严,游人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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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香大炉,香火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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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门洞向外看,依然灰蒙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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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上,细雨冷风袭来,一对小情人慌乱地搂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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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牌还是要摄的,但等到半个人影也没有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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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下山的缆车上看云杉林和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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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云罩的山峰和青草地上的亭子。查光绪年曾于“西小天池瀑布对面”建有六角、尖顶的“观瀑亭”,已毁,今于原址重建“闻涛亭”:八角、两层、红柱、黄琉璃瓦。应该就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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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小天池在我的脚下掠过。西小天池是天池八景之一的“龙潭碧月”,在天池下方2000米,西王母洗脚用的。西王母洗脸用另一侧的东小天池。自然,那个大的是用来洗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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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资料介绍,天池有所谓“八景”,即,石门一线、龙潭碧月、西山观松、南山望雪、顶天三石、定海神针、海峰晨曦、悬泉飞瀑。但是,有人生出一个扩大化并加细的概念,总结出,整个“天池自然保护区”,含五区,每区八景,共40景。尤其是把范围向东南方向的扩张,差点儿都登博格达主峰了。五区包括:

(1)天池北坡游览区
(2)天池游览区
(3)十万罗汉涅磐山游览区
(4)娘娘庙游览区
(5)博格达峰北坡游览区

我所游历的只是(1)、(2)、(4)中的部分,打算扩充剩余部分并游览(3)、(5),显然需要多的时间。

扩大的天池区:天池自然保护区-从石门到登博格达主峰。注意,此图的方位是上南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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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游访天池,还有两件小事留有印象,值得注意:

(1)在山上用餐的地方,有一处门洞,以大石垒就,边缘凌角分明,高度略低于我的身高。我快速走过去,撞个正着,只听见一声闷响,身如泰山,就地跌到。众游人惊呼救起查看,头皮长条切伤,血迹外渗,好不凄惨!

(2)在去天池的路上,旅游车在阜康县城一家药店门口停下。药店出售天山特产的一些药材,品种繁多。我买了两个佛手灵芝,用人民币220元。后来,在天池附近的停车区,看见一些小贩在卖同样的东西,我又买了两个,用人民币15元。

老椰子
2006年12月于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