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6日星期三

古道任意行(中集)

(六)初访香格里拉
(七)访松赞林寺
(八)转独克宗古城
(九)去德欣飞来寺
(十)走向梅里雪山
(十一)从雨崩撤退
(十二)白芒雪山陷车
(十三)在七林培初家作客
重新结集时保留的议论

(六)初访香格里拉

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人们都把它向往
那里四季常青
那里鸟语花香
那里没有痛苦
那里没有忧伤
她的名字叫香巴拉
传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香巴拉并不遥远
她就是我们的家乡

-歌曲,作词:黄志龙


先说说这两个名词,我是试图把一个可能比较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香巴拉是藏语的汉译。该词古已有之,涵义大约相当于人间天堂,或者干脆就是极乐世界,有比较浓厚的宗教色彩。但是上面那首歌的解释应该是现在被广泛接受的。

香格里拉是英语的汉译,是詹姆斯·希尔顿在他的小说《消失的地平线》里创造的地名,是小说里的世外桃源。

这两个词的发音和意义是如此接近,以致于在许多情况下可以换用。而且,几乎可以断言,希尔顿就是在香巴拉的启示下创造出个香格里拉。

过去的一些年,云南、四川、西藏互争香格里拉这个地名。云南中甸率先正式改名为香格里拉县。四川稻城则把自己的一个乡定名为香格里拉乡。四川乡城另辟蹊径,把县城改为香巴拉。但是,比所有这些都更为人知的是,一家连锁酒店取名香格里拉,遍地开花。

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多数人认为,香格里拉或香巴拉不应该为某个具体城镇所独有,她首先应该是一个纯粹的概念,就象上面歌词里描述的那样,或者更抽象一些,或者更具体一些。 如果一定要和一个地域联系起来,那么,川滇藏交界的区域,也就大体是洛克到过的那一地区,被称为大香格里拉是最合适了。

中甸(藏语名称的汉译是建塘)是个较具规模的城市,是香格里拉县的县府,又是迪庆州的首府,改名后,人们已经逐渐习惯称之为香格里拉了,我在这里也随俗。稻城的那个乡因为有个乡字可以与前者区别。至于把乡城称为香巴拉,好像还没有普及,以后也许会,也许不会,我在这里就还用乡城。政府更改地名具有正式的法律效果,但一个新地名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广泛接受,以及它能否持续长久则是另外一回事。

4月6日夜里,章兄一再发短信动员我和他一起去泸沽湖。我不觉得有必要去。唱歌跳舞或者欣赏唱歌跳舞吗?在丽江不就行了。看湖吗?拉市海小点儿,但比泸沽湖更有特色。枯水又无鸟语花香的季节,不必看许多湖。看别人走婚吗?两天的时间能看见什么呢?自己想走进去吗?谁又有那个魅力呢?我倒是听说,某个外号叫走婚王子的摩梭青年确实迷倒了一大批外来的女性。她们不远万里,慕名而来。有的入迷了不能自拔,频繁来访,见到王子时围在那里热血沸腾一番。如此而已。

我迅速做出决定:去香格里拉。

4月7日一大早,我就背上背包,去找公共汽车。鹿源客栈对于我的匆匆告别惊愕不已:说走就走了?

从丽江到香格里拉的公共汽车很舒适干净(主要是和后来乘的某些车比较)。它重复了一段我已经熟悉了的路,路过拉市海,然后沿着金沙江到虎跳峡镇。

天气晴朗,蓝天白云。在沿着金沙江行走时,玉龙雪山和哈巴雪山的雪帽暴露无遗,在明亮的阳光下洁白晶莹。

车在虎跳峡镇附近向西偏过去,离开了金沙江。注意,金沙江在这里是V字形的,离开了东边的江段,还有西边的江段。事实上,我们是在V字形的中间的另一个峡谷向西北行进。谷底有一条河,叫小中甸河,是金沙江的一个支流。右边的山岭应该算是哈巴雪山的延续。左边的山岭是小中甸河和金沙江的分水岭,近谷底的山坡由松树和尚未转青的灌木覆盖,远处隐现着雪山的影子。许多地图,包括中国地图出版社今年一月重印的《云南省地图册》,就把左边这一列山简单地称为雪山。后来买到云南测绘工程院编的《香格里拉旅游交通图》,这里被标上千湖山风景区,山梁上画了许多小型湖泊(可能都很小,我在卫星图上看不到)。那就是千湖山了,挺不错的名字。

山还是那么连绵着,只是逐渐开阔了一些。水还是那么延续着,只是这是条水流较小的小河。农田出现了,是光秃秃的褐色,和丽江郁郁葱葱的情况完全不同。我们正在进入更高海拔的地区。

不同的人工景物也出现了:玛尼堆、佛塔随处可见,色彩缤纷的经幡在风中飘动,高举架两层楼的民房形成一个个村落。这里已经是藏区,是康巴住的地方。

一个大广告牌子上写着:

极品藏獒

向人们透露出具有地方色彩的商业气氛。

公路收费站那里,有一个特色明显的警告牌,上书:

自动栏杆
一杆一车
杆起通行
损坏赔偿

中午一点,车到香格里拉。这是个围在山中的城市,透过近山可以看到远方有许多雪峰。

看见我背着包,站在客运站院子里的许多人围过来,要拉我去他们的酒店,或者推销他们的旅游计划。我一面和他们应付,一面收取他们的资料和名片,这些东西都值得研究和保留。现在公布一张传单上开列的几个酒店的价码,一种星一个代表,共五个代表:

天界神川,五星,1380元
观光饭店,四星,638元
交通宾馆,三星,488元
歌洽热旺,二星,280元
美朵酒店,一星,160元

洛桑强巴(Lobsang Jampa),一个从未谋面的朋友,开一辆小车到公共汽车站来接我,跟我说:住古城去吧。

和丽江、束河一样,作为茶马古道重镇的香格里拉也有一个四方街。围绕着四方街,也有一片古城区,一样的狭窄街道,一样的石块铺地。此古城区名叫独克宗,在香格里拉城市南部的大龟山脚下。

强巴介绍的客栈在通四方街一角的一个小街里,叫古道客栈(独克宗古城北门街12号,0887-8223717),我住在面对街道的206房间(标间,又是60元)。从窗子向外看,直接看到的是个门市叫巴直刀坊,是造刀、卖刀的,平添一种肃杀之气。刀,兵器也,尽管它现在主要用作工具和玩物,但它的基本特性没有改变,能撩拨出血性男儿最原始的野心。

客栈负责人(不是东家)李先生,广西人,汉族,西服革履,文质彬彬,每天抽三包烟。几个打工的女孩子来自大理。这个客栈的特点是安静。

出四方街,停车场对面就是长征路-香格里拉的主动脉。我想,我也许应该买点儿红景天之类的东西吧。于是,就去街上漫步。当我完成小小的采购回来后,看到四方街外的街道上有一列简陋的餐馆,其中一个的牌子是:东北水饺。我很自然地就走进去了。

餐馆东家叫李远国,吉林市人,在西南闯荡多年了。李待人和善,显得文弱,甚至有些谦卑。但是,他能在这里闯荡说明他有他的本事。我在李远国处先后进餐三次,一个水饺也没吃,每次都是请他为我做个凉菜,弄点儿啤酒。东北老乡或者非东北老乡,到了香格里拉,有空儿的话,去给李远国捧捧场,让他在祖国的西南更好地弘扬中华北方饮食文化。

华灯初上,四方街响起音乐之声,人们围成大圈,随着音乐,跳起热情奔放的锅庄舞。

强巴和妻子在四方街的一家藏餐馆给我接风。我们吃的是藏火锅,还有五花风干肉等几种藏菜。藏火锅汁浓味重,适合我的口味。我一时口滑,竟饮了两罐青稞酒,普通啤酒罐那么大的罐。后来察看酒罐,发现标着45度。以前不知道青稞酒有这样高的度数,简直是当啤酒喝了。这里的海拔已是3280米,比之丽江的2300升高了近1000米。在这样的高度,行为需要检点一些了。不过,我发现我还是没多少不适。想起1966年串联的时候,我们乘北海舰队的登陆艇从天津的塘沽到大连,海上起了狂风,我没有看见周围有谁没有呕吐,都在那儿哇哇地吐,但我没有。海上如此,山上也应该吧。天养护我,感谢上苍,感谢爹娘。

席间,我从这对夫妇那里了解了许多东西。比如,从强巴妻子那里听来了七世达赖和奶子河的故事的一个完整版本。

无论是丽江还是香格里拉,古城客栈的取暖方式都只是电褥子,这应该是保护古城的一项措施。这个季节,在丽江是无所谓的,但在香格里拉,晚上的确很冷,需要电褥子。

次日(4月8日)早上六点突然停电,我也被逐渐冻醒。六点,在长春应该已经是东方红了,在香格里拉这里却一片漆黑。等到略有一点儿光明走出古城,看到停车场有几辆出租车在等生意,街道另一侧的几家小餐馆已经开门。走进一家四川风味,见几个民工模样的人在吃早餐,多半是在吃粑粑。我也参加进去,叫了一碗面条。

餐馆旁边是烈士陵园大门,除了门口的门房,里面空无一人。我信步走进去,走到墓碑那里仔细观察,花了很长时间。我发现烈士们主要就有两类,一类是1936年跟着贺龙、任弼时来到这里的红二、六军团的,另一类则牺牲于1957年。1957年啊,竟有那么多人在这大山里战死,说明这里出现了多么严重的情况!但是,时至今日,我们外界的大多数人,包括重视历史的读书人,对于这些仍然了解甚少;更多的人则是茫然无所知。

就在这一年,1957年9月13日,中甸从丽江治下分离出来,迪庆藏族自治州成立(除中甸或香格里拉,另外两个县是德钦县和维西傈僳族自治县)。今年是自治州成立的50周年。听当地人们讲,正准备大庆一番呢。我知道至少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过一会儿要把我颠得一塌糊涂的那条路,就是从古城到松赞林寺的路,将在八月份由泥土路变成柏油路。

去香格里拉的路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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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香格里拉的路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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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香格里拉的路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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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直刀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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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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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士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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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访松赞林寺

林木深幽现清泉,天降金鹜戏其间-五世达赖占卜神示

游过烈士陵园,觉得该去松赞林寺了。

松赞林寺,又叫归化寺,在香格里拉以北5公里的佛屏山下,号称小布达拉宫。长征时,贺龙的部队路过中甸,和当地僧俗的关系搞的不错。他曾率员拜访松赞林寺(归化寺),将题有“兴盛番族”锦幛赠与活佛。

从独克宗古城到松赞林寺,乘三路公共汽车就行,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上车后,要扔一块钱到司机旁边的那个纸盒子里。

泥土的路面上有许多大坑、大包,车颠得一塌糊涂。说是八月份要修成柏油路,以迎接自治州成立50年的庆典。

和大多数藏传佛教的寺庙一样,松赞林寺依山而建,周围着许多普通的房舍,形成一个小镇子。

天阴沉沉的,偶尔还有些毛毛雨。别的不说,照片拍不好了。

一个女孩子,和我坐的是同一辆三路公车,和我一起买的门票(我的门票30元,她用学生证,半价),然后就一起游览了。我们互相交换的简单信息就是:她现在是一个大学的四年级学生,我曾经是一个大学的教师。这,就有足够的共性成为临时游伴了。我没有想到,我们在几个小时后分开,而几天之后,居然在雨崩-西当的泥泞山路上再次相逢。

女孩子天真烂漫,盼望天上出现一只蓝色的鸟。我认为这个可能性非常小。

“林木深幽现清泉,天降金鹜戏其间”,也许会有金鹜,但是,给我们凡夫俗子看到的可能性也非常小。

乌鸦倒是有许多,虽然叫声截然不同于普通的乌鸦。神秘的鸟!

我们走进了一座大殿时,正值喇嘛们准备用早餐。两位尊者坐在椅子上。有人提着桶,先给尊者的碗或钵装满稀饭。其他数百人席地而坐,等着轮到他们。

一个女游客在一位当地女孩子的指引下到大殿的某个地方去淘了一勺水喝,应该是神泉之水,是乞福吧?这个女人也是和我乘同一辆三路车来的,又非常碰巧地乘同一辆三路车离开。在来路上,我看见她以极其轻蔑的目光表达她对邻座背篓的藏族女孩子的厌恶。在去路上,由于几次碰面也算熟了,她喋喋不休地向我讲述她自己是如何地优秀。一个人能否有福报不能由自己求得。一个人是否优秀不能由自己评说。

在扎仓大殿和弥勒殿的结合处,一个年轻的喇嘛在用木棍抽打几个看来尚未成年的小喇嘛。看见我拍照,他住了手。体罚在黄教中是存在的,当然我是头一次见到。

我这次非常惊讶地发现,年幼的小喇嘛非常多。他们从小受熏染,然后自然地走入空门。他们还那么小,还有那么多日子要过,伴着青灯,诵读佛号。事实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他们心中有佛,一定比我充实。我忽然想起斯文·赫定的话(是我给断句的):

在这圣洁的勇士面前
我顿觉自己
就象
一个污浊的罪犯
一个软弱的羔羊

后来,有朋友告诉我,出家的喇嘛还俗并不困难。

可能是在朵克康仓那里,我们看到一个女人免进的牌子。小游伴进不去,反而更好奇,催我进去。我进去看了一下,好像就是喇嘛生活起居的地方。十几个喇嘛盯着我一个突然走进来俗人,使我感到孤独和窘迫,根本不知如何搭讪,也不能逗留。我觉得我在打搅别人的生活。

小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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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下看松赞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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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龙赠与松赞林寺活佛“兴盛番族”锦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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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转独克宗古城

强巴把他戴了十几年的手链送给我,套在我的左手腕上。那是一位活佛开过光的珍品。他深情地说:大哥一个人随意走,山高水深,菩萨会保你一路平安。

独克宗,月光之城,始建于唐代(那时,这一带属于土蕃王朝)。历史上,它多次毁灭,又多次重生。

茶马古道上有货物流通,古道上的城镇里有财富囤积,必然引来垂涎。在中甸以北,东旺、乡城、稻城一带,长期以来一直存在一些土匪,以劫为业,世代相传。一遇乱世,他们就开始猖獗,不仅会在路上杀人越货,还会攻城劫寨,把人间的香巴拉变成地狱。民国初年,整个中甸曾经被这些匪徒连续洗劫,几乎夷为平地,但它又在废墟上站了起来。

同在茶马古道上,独克宗和大研、束河有许多共性:街道都是两马多宽(现在的城市街道,讲究有几个汽车宽,用英文说,就是几条LANE。茶马古道的古城则是论马的:一个背负驮子的马那么宽就是一马宽),街面都是石块铺就,都有个作为中心的四方街。明代,丽江纳西族的木家土司曾两次进占独克宗,也因此在这里留下了一定的影响。

但是,藏族和纳西族的建筑风格还是有明显区别的。比如说,藏人的住宅一般是两层楼,高大而坚固。过去,一般是上层住人,下层是养牛和放工具杂物什么的。生活垃圾都从上层地板预留的洞或缝隙扫下,直接掉到一楼。那时候,生活里还没有什么坚硬的无机化学品,垃圾被牛踩一踩就成了肥料。现在,这种总体结构仍然保持,但下层基本上也用来住人了。

和丽江一样,这里的街面基本上全是店铺,出售当地特产;酒吧、小饭馆夹杂其中。马帮已经成为历史。在他们拉着马行走过的街面上,散布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用橡胶鞋底继续去打磨那些光滑的石头。

浓厚的宗教气氛还是立刻就能感觉到的,因为本来它就是按香巴拉理想国的概念构建的。古城之南有一座小山丘,叫大龟山。大龟山上有一座楼,叫朝阳楼。紧挨着朝阳楼,有一个巨大的转经筒。朝阳楼实际上就是一个庙,正处在装修状态。怕碍了工人干活儿,我根本就没进去。转经筒金黄色,细部有精美的雕刻。有人说,过去是由人推动的,要用非常大的力气才行。当我刚看到转经筒时,它是静止的。但过了不久,它忽然转了起来。没有人推。显然是电动的。地上四周有一些探照灯,晚上的时候,这里光芒万丈。

站在大龟山顶北望,脚下的部分是古朴的独克宗;新建的城区接着延展,大过古城许多倍;金光熠熠的归化寺在遥远的北方。

我的下一个目标是长征纪念馆。纪念馆应该就在大龟山脚下,地图上明明标在那,可就是找不到,跟显然就是当地人的人打听也毫无结果。无奈,放弃了。

中午,走到李远国那里去草草吃个午饭,菜谱是凉拌西红柿、凉拌黄瓜、常温啤酒、浑汤面条。饭后走回古城。在进入四方街之前,在一个古老的大宅子的门口,我看见六个女人,围着一位老者,正在兴高采烈地交谈。细看门上的匾牌,上写:阿布老屋,北门街66号。哦,这儿就是那个著名的阿布旺堆老人的家!

阿布老人说:我的房子不开放,只给少数人看。现在,这几个女同志来自我最尊敬的人的家乡,所以我让你们上来一些人。这六个女人来自广安,邓小平的故乡。

六个女人,还有五、六个恰巧路过的人,包括我,跟着老人走上二楼。这是一幢典型的两层藏式木楼,二楼前面是个宽阔的回廊,后面是佛堂、居室等。老人先把众人带到右侧的一个房间,从现在的功能看也就是一个储藏室。屋里的墙壁上有一个神龛。老人从上卸下一个边框,背面刻有:明崇祯七年陕西焦氏。这是当年建房的木匠所标记,说明这是崇祯七年(1634年)左右建成的房子。独克宗屡遭毁灭,老人这房子,也许是现存最老的建筑了。

老人又指给大家看一些壁橱上土匪的刀痕、文革时的标语漫画的模糊痕迹、近年来来访的名流留下的名片和照片,同时讲述老宅的沧桑往事:老人汉名叫松柏良,松是姓。历史上,这里政教合一,松赞林寺就是政府。当地有松、齐两家主要贵族,均与松赞林寺关系密切。所以,阿布祖上是茶马古道上的风云世家,大领主。他的老屋曾被没收做公社办公处,但也因此躲过文革一劫。在政府新领导人的新政策下,老屋回归主人。

老人带大家走进经堂,和六个女人合影,我被请给按照相机。其他人的合影请求,老人基本都拒绝。

走出老屋,有人走过来跟我搭话,原来是在游虎跳峡时同车的来自蒙特利尔的一对老年夫妇。他们希望老人也接待一下,合个影。转述后,老人勉强地说:看你们年纪大,远道而来,就进来一下吧。我自然也跟进去做个翻译,帮人个忙,还有些东西自己也要再仔细看一下。

在走一小圈儿做了些介绍之后,老人拿出一张英文说明,送给加拿大客人,说:别人让我收门票,但我不收门票。

随后又说了几句话。我突然觉察出他在暗示那张英文简介是有价的。赶紧问:您说他们应该给您多少钱?

他说,随意。

加拿大人希望有个明确数字。我反复问老人。他最后也没说出什么。加拿大人有些无所适从。我也不知如何是好,给不出合适的建议。加拿大人拿出一张钞票。老人皱眉表情不满。加拿大人又拿出一张钞票。老人这次毫不犹豫,不耐烦地收回简介。一次可能的访问不欢而散。

非常尴尬。加拿大人表示能够理解。老人年纪已经非常大,可能性格古怪一些。如果能给出个大致的数字就比较好。这种猜迷是很困难的。

加拿大人拿出一本指南,问我两个去处怎么走:一是大龟山公园,一是长征纪念馆。我告诉他们,前者就是那个看得见的山头,你们自己可以走过去;后者我自己也没找到,我们可以一起去找。于是,我们一起走到我的地图上标的那个地方。我见一个人问一个人。终于,一个店铺女主人指着30米外的一个建筑物说:不就是藏经堂吗?藏经堂就是纪念馆。

原来,长征纪念馆只是这个建筑物的功能之一,其主要功能是藏族人祭祀祖先、集会议事和举行婚丧仪式的场所,而藏经堂、中心镇公堂在此地是更常用的名称。我在这里转过多次,在大龟山顶我也拍到它的照片,别人也说那是藏经堂,可没有人说藏经堂就是纪念馆,怪我资料读的不全,也怪一些东西有太多的名称了。藏经堂是个很有气派的建筑物,据说是汉藏结合的风格,但是现在正在大装修,无法太接近。

强巴按我的意见搞到了20号成都到长春的机票。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想更改机票的话,应该在13天之内到达成都,无论选择什么路线。

晚上,当四方街的音乐响起的时候,强巴,还有他的两个朋友,格桑泽仁(Kalsang Tsering)和四郎(Sonam),和我坐进一个酒巴畅饮。这几位青年,都在印度学习过,藏、汉、英语俱佳,眼界宽阔,是优秀的新一代藏族知识分子。我们谈了许多,当然也包括关于我的行程问题,觉得下一步走乡城和德钦都可以。我说,等我到客运站时再决定,反正我是随意游。众皆大笑。

强巴把他戴了十几年的手链送给我,套在我的左手腕上。那是一位活佛开过光的珍品。他深情地说:大哥一个人随意走,山高水深,菩萨会保你一路平安。

我接受他的祝福,说不出太多的言辞,只有内心的深深感动。

朝阳楼和转经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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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经筒细节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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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龟山上看香格里拉。新城老城界线分明。可以看到,藏经堂就在右下角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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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老人和广安来的女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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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修中的藏经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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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去德欣飞来寺

在这个时候进山,也有它的特别情趣:半裸的巨大山壁铺衬出原始、空旷、荒凉的背景,而就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之上,正在萌动的早春气息却在隐隐约约地暗示着生命的坚强。蛮荒是野性的,茁壮也是野性的。天何言哉?按法则运行,世界灿烂多姿。

现在是要从香格里拉出发北进。我决定基本上采用乘公共汽车和租车相结合的方式,分段前进。我那时觉得有如下的三项选择:

1)乡城-稻城-亚丁-理塘-康定-成都。
2)德钦-芒康-巴塘-理塘-康定-成都。
3)德钦-芒康-拉萨,然后飞到成都。

参看下面的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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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来的实践中,由于有意想不到的因素加入,结果并不是上述三项中的任何一个。

早上,当我背包穿城而去时,看见阿布老人站在门口。古城的其他人都还在睡觉。

到了客运站。没有去乡城的票。那就只有德钦了。

下面是我这第一步的路线。虽然图中标了西当和雨崩,但我的原计划没有这段路,我是打算在飞来寺看过梅里雪山后直接去芒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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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格里拉到德钦的距离和丽江到香格里拉的距离差不多,但路况完全不同。那次多数时间是穿峡谷,这次有许多时间是翻高山,最高处白茫雪山垭口海拔4292米。

注意,白茫,又作白芒、白马,是藏语汉译,人们随意使用,很不规范。从我做起,以后只使用白茫。

早上多云,后来逐渐清朗。在许多时候,弯弯曲曲的公路右侧是峭壁,左侧是悬崖。在到达垭口一带时,雪线已在脚下,雄伟的白茫雪山的北部诸峰一览无余。

白茫雪山属于云岭山脉。云岭山脉是横断山诸脉之一,是澜沧江和金沙江的分水岭。这里,山高谷深,地表垂直起伏极大,造成了生物的多样性。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起,围绕着白茫雪山,逐渐建立了281640公顷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保护这里的动物和植物。人民的环保意识也逐渐觉醒,砍伐、狩猎基本上停止了。但是,在这个季节,普通的落叶植物还没有转青,离杜鹃花开还远,只有冷杉等常绿的乔木斑斑点点地装饰着庞大的山体;野生动物,如金丝猴之类,也一定是远离公路,不在人的视野。当然,在这个时候进山,也有它的特别情趣:半裸的巨大山壁铺衬出原始、空旷、荒凉的背景,而就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之上,正在萌动的早春气息却在隐隐约约地暗示着生命的坚强。蛮荒是野性的,茁壮也是野性的。天何言哉?按法则运行,世界灿烂多姿。

滇西北的地形。高原在这里分裂成由深深的河谷分隔的一条条山脊,形成了极为特殊的地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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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钦是个县城,建在一个山洼地。很少有游人在德钦逗留。人们选择住在较高处的飞来寺,去眺望梅里雪山,盼望在早晚日出日落时,能幸运地看到极为罕见的奇景。

到了德钦客运站时,听到个负面消息:没有车去芒康。原因是车坏了,正在修,也许明天能修好,也许修不好。还有,那边的路况特别差,路也正在修,有时需要停车等待。

送我到飞来寺的出租车司机叫扎西。只用大约20分钟左右,我们到达了一个台地。在公路的东侧,靠山梁的那一侧,有一列几十个客栈之类的服务场所;在公路的西侧,靠山崖的那一侧,有几座白色的佛塔和焚烧炉(用来燃烧松枝等,敬佛)。照我的意见,扎西师傅把车随意停在一个客栈门口,跟我说如果去雪山附近的话他可以来送,然后留下电话(139-887-47119)走了。

下车向西放眼望去。哇,那就是梅里雪山啊!梅里雪山大序列中的几个山峰和冰川就在那里,和我中间隔着两座矮一些的、有植被的山梁,在云层里半掩其面。在这两座山梁中间,流着澜沧江。我现在还不知道,明天,明天一早,我和即将认识的几个朋友就要乘车过江,然后徒步翻过了稍远处的那个山梁,来到了梅里雪山的脚下。

一块浓云压过来,梅里雪山被毫不留情地吞噬。

转身到离我最近的梅里客栈(飞来寺观景台对面,139-887-55717,Zhaxidj@163.com)签个房间,201号,还是标间,还是60元。一楼有厨房和大厅,厅中有熊熊火塘,有桌椅板凳,便于信息交流。管接待的是个川妹子,麻辣直爽。客栈的名片上给的主持人叫陈益龙,一直不知道哪个是这人,也没有必要知道了,因为好象什么事情都是川妹子说了算的。

世上有许多凑巧的事情。这次,如果不是碰巧住进梅里客栈,就不会遇到随后也住进那里的黄丽、陈彦、小伍,可能就不会有第二天的温泉-雨崩徒步这个非常有意义的经历。

为了看一眼飞来寺的面目,我沿着来路走了一公里(早知这样当时应该让扎西师傅停一下)。飞来寺规模不大。我只是在外面转了转。在回客栈的路上,天上下起了小颗粒。真冷!

前面提到,白茫雪山属于云岭山脉;云岭山脉是横断山诸脉之一,是澜沧江和金沙江的分水岭。梅里雪山则属于怒山山脉;怒山山脉也是横断山诸脉之一,和云岭山脉相邻并行,是怒江和澜沧江的分水岭。

梅里雪山是指怒山山脉的北段,在德钦西境靠北,以最高峰卡格博峰(6740米)为核心,大雪山百里相连,其中大约有十多个海拔6000米以上的雪峰,被称为太子十三峰。但是,许多地图把卡格博峰以南的一段标为太子雪山,把此峰以北的部分标为梅里雪山,好象能截然分开一样;有一些把卡格博峰标为太子雪山;还有一些则把卡格博峰标为梅里雪山,把此峰南面的另一座雪山标为太子雪山。在实际使用中,在多数情况下,太子雪山和梅里雪山是一回事,但也有人强调区别并作出互相矛盾的解释。名称太多且有时所指不同会造成混乱。我个人将尽量避免使用太子雪山一词。

晚上,在梅里客栈的火塘边,我和刚刚认识的另外三位独行客黄丽、陈彦、小伍交换信息。他们三个人比我晚到一小时,恰好雪山被乌云吞噬,天上下来雨不雨雪不雪的东西,看到的雪山身影可能比我还少。大家运气都不是那么太好,所盼望的首先就是,明天早上会天晴,让我们看看那日照金山的灿烂辉煌。

关于下一步的行程,黄丽提出,明天早上租车去西当温泉,步行去雨崩,然后从尼农沿澜沧江走回温泉。黄丽为了这次徒步做了充分的准备,对路上所有的细节都了解,装备齐全,并有相应的联络电话号码。她逐渐地让我们有了共识:应该用脚走过去,最虔诚地和神圣的雪山亲近。

我虽然大概知道有那么一条路,但原本没打算走,没有研究,知识欠缺,多次把雨崩说成雪崩,惹来大家哄笑。

后来,周正林师傅加入了我们的聊天。

周正林,藏族(藏名已经不使用),1米8几身材,40左右年纪,面如重枣,中气十足,20年驾龄,开一辆翱龙越野吉普,说一口流利普通话。当天,周师傅正在陪同几个香港客。港客中有个人表现得似乎有些挑剔,语言表情显得焦躁。不过,看到他在周师傅的幽默对应下一筹莫展的样子时,我觉得倒很有些娱乐效果,更能理解智慧和大度的力量。旅行之中,尤其是在大山大川间的旅行之中,应该更能体会出人的微末,人间事物的微不足道;应该放松自己,贴近自然;斤斤计较些鸡毛蒜皮的东西是不值得的。

周师傅的忽悠水平不比赵本山差,而且,他对此地非常熟悉,相关知识丰富。当然,他的笑料里有不少黄色成分,但不特别粗糙,点到为止,无伤大雅。山野之地松明子火塘边,人人都会放开一些,一定程度地恢复些原始本能,哪能还文质彬彬?

周师傅认为,温泉到雨崩的路值得走,并且没多大危险;但要从尼农方向转回来就比较冒险。这条路有一段最窄只有30厘米,上为悬崖,下为绝壁,又常有落石滑土,性命就在一脚之间。几天前,一个独行外国人在那里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毫无疑问,是澜沧江的波涛收留了这位勇敢的远方来客。周师傅对尼农路的描述,成为我们日后在雨崩,在更多的徒步客中间,讨论进一步的行程时的一个重要考虑因素。

如果你到香格里拉,打算包车在附近旅游,或者走长途,我向你推荐周师傅(139-887-20508)。

早上,运气又不佳:天是阴的,云层变幻莫测,太阳看不见,雪山也看不见。于是,我们开始了去西当温泉的行程。司机都吉(139-887-47119),可能是前一天送黄丽他们从德钦到飞来寺的。

观景台的客栈前面的路就是通向芒康的滇藏线(214国道)。我们的车先是沿着滇藏线行驶,在遇到一列高峻的山岭时拐道上山。盘山路弯弯曲曲,路况非常糟糕:路面凹凸不平,滑坡的泥土和滚落的大小石块随处可见。在山路行驶时,有时云层会让出些空隙,阳光和雪山都会部分露面。在直线距离不远处,可以看见梅里雪山和白云交织在一起。山凹里,可见大村西当。翻过这一列山,隐藏在峡谷里的澜沧江出现在眼前。感觉澜沧江和金沙江一样,水流不是想象中的那样丰沛,但必定是大江,波涛翻滚,气势十足。过江的桥叫柏树桥。过桥不远,就是收费站。用60元(好象还另有5元或10元的保险)买个明信片,你可以左去西当,右去明永,或者左右都去。

我们继续前行,终于,来到了汽车再也不能行进的西当温泉。

这里主要的建筑就是一个院子,由周围的厨房、客房、小卖部、洗温泉的小亭子等围着。这是下面山凹里的西当村的财产,现在承包给一个四川籍中年妇女营运,此川嫂则雇用若干本村藏族村民在这里工作。在本地人民对现代商业或小型企业的运作尚不熟悉的情况下,引进有经验的外地人参与经营是有道理的。

这时候,是早上9:40。我等四人在川姐那里存好大的背包(根本就不应该背来,应该留在飞来寺!),走上密林覆盖的山坡,开始了徒步爬山的行程。

大山壁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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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山头。注意,左侧和右侧的山头高度相当但有很大区别,显然因为一个是阳面,一个是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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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梅里雪山。梅里雪山和我们中间隔着两座矮一些的山梁,在云层里半掩其面。这两座山梁中间,流着澜沧江。我现在还不知道,明天,我和即将认识的朋友们就要乘车过江,然后徒步翻过稍远处的那个山梁,来到梅里雪山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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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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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云压向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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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里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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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来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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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来寺附近的观景台到雨崩的路线,即蓝的和红的曲线,是我加描的并加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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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来寺到西当温泉的途中。在直线距离不远处,可以看见梅里雪山和白云交织在一起。山凹里,可见大村西当的一角。在照片正中间,挨着村子,挡在雪山前面的那个山头,就是我们要徒步翻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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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走向梅里雪山

春夏秋冬人老矣,东南西北路茫然。-言寿人《忆江南》

这条路是从密林里开辟出来的,是雨崩村和外部世界的唯一直接通道。冬天,大雪封山,路就断了。从这一点来说,雨崩人很类似阿尔泰山里的图瓦人。当然,这两种人的生活方式非常不同。雨崩人的生活主要靠山凹里的田地,辅助性的小型牧场就在旁边的雪山附近;而图瓦人主要是在非封山季节进行远行登高游牧。

这条路的路面是黄土。那天不时小雨霏霏,黄土成为黄泥。植被中的乔木主要是杉树和栎树,许多树上长着又长又密的灰白“胡须”,大概是一种寄生植物吧。林木、青苔、春草的幼芽、泥土、朽叶败草、马粪和马尿的芳香混合在一起,令人陶醉。

但是,在泥泞的陡坡上行走,至少对我来说,每一步都是吃力的。汗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浑身湿透,许多时候气喘如牛。

数公里之后,我们到达了第一休息站。休息站就是几家由当地人经营的木屋,有火塘,有小卖部,也做简单食物。任何人到了那里都会受到欢迎。你可以只是在那里坐一坐,休息和向火,不必一定买什么东西。

我等四人来到一间名叫轻松茶店的木屋,要了一壶酥油茶。茶店主人此称都吉收拾家伙现场制做,用木杵在粗竹筒捣了奶油和茶砖的混合物,然后水煮。

以前唱歌“不打酥油茶呀”,谁都会,可我直到那天才亲眼见到,酥油茶是这么打出来的。喝一碗热茶,再撮上几捏糌粑,齿颊留香,精力顿增。美食!据说,酥油茶和糌粑都是大热量食物,适于在高寒山区活动的人食用。

此称都吉送给我一个竹棍,充做拐杖。这个拐杖在路上给我很大帮助。

行进中,我们四人大致地保持着一个固定的次序,同时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策安全。

路上并不算太孤独,除了我们四人不时会聚在一个稍微平缓或有树可依的地方站着休息外,还被数伙骑马的人超越过,也碰到过迎面下山的人。这些人包括游客、游客的马夫或背夫、运货者、转山的香客(现在还没到转山的旺季,所以人不多)。游客中有部分洋人。不论是什么人,相遇时,都用汉语说两个字:你好!

一般来说,大家都避免多说话,以减少体力开支。不过,相对来说,香客们走的比较轻松,脸上充满了喜悦。

又数公里之后,我们到达了第二处休息站,安静地坐了半个小时。

在到达最后的休息站垭口之前,小雨霏霏变成了小雪霏霏,一切都银装素裹。以前没有见过雪的广东少女黄丽兴奋莫名。

终于到了垭口。火塘边,我们坐下休息。到此为止,我们用脚踩过去了12公里泥泞的陡坡,垂直上升高度为1050米(3700-2650)。

火塘的另一侧,慈眉善目的主人同他身边的一个藏族小伙子眼望着我,用他们的语言窃窃私语。

我说:兄弟们,悄悄说我什么呢?

二位笑道:夸你。你老多大年纪了还爬山?身体真好。

令我尴尬而伤心的恭维。确实超龄了。看身边一起上来的这三个青年,全20几岁,小伍大学还没毕业呢!感叹!引用老呆父亲言老师的诗句,就是“春夏秋冬人老矣,东南西北路茫然”(言寿人《忆江南》)。不能和老师一级的同言老,只是借用佳句。以我的年纪做目前的事情真的“人老矣”,而“任意行”、“横行”(一默语)、“胡行”恰可归为“路茫然”。

另外,说实在的,我现在的身体谈不上好。多年的不良生活习惯以及缺少锻炼使身体严重透支,腰部和右膝盖都有不算轻的伤痛。我可能主要靠意志支撑。

从垭口下山到雨崩的脚程6公里,垂直下降600米(3700-3100)。长时间上山的艰难跋涉,积累出一个对下山的渴望。

下山确实要省许多力气,主要是减轻了心肺的负荷,不必气喘吁吁。但是,下山时吃力的是膝盖。凡是用肢体行走的动物都有这个问题,腹部接触地面的爬行动物问题小些,没有肢体的蛇以及蚯蚓之类当然没有这个问题。

下午4:00左右,走过一个转弯处,一幅美丽的图画般的景色突然出现在眼前:在大山的怀抱里,有两块相邻的绿地,翠绿如玉,之间高差150米;在每块绿地上面,散落着十几座房屋,灰色的瓦顶,方正的门窗、雪白的墙;在房屋的周围,有弯弯的小河,有弯弯的小路;孤树和树丛随意地出现在这里或那里,以其特别的颜色和衬托它们的农田形成强烈反差,其中几树正在怒放的桃花格外鲜艳。这里是个真正的世外桃源!那悬着的白云就如同是谁刚刚为我们拉起的幔帐。从幔帐之下,我们能清楚地看到并最后要走进这个美妙的仙境。 但是,白云同时一丝不苟地把四周绿地上空的一切遮掩。明明知道雪山就在那里,但我们看不见!

在黄丽的引导下,我们向位于上雨崩和下雨崩之间、侧面的山坡上的一个建筑物走去。

这是一个典型的藏式两层楼房,依山势而立,木结构,辅以刷成白色的土质一楼侧墙;房前飘着彩色的经幡;房侧插着绿色的旗帜;旗帜旁挂一块匾;匾上以蓝天、雪山、绿地为背景,以藏、汉文书写着:徒步者之家。

2007年4月10日下午4点38分,我们走完了18公里的山路,踏进了徒步者之家。这里,有我们在路上已经用电话预订好了的新鲜炖鸡肉、另几道菜、青稞酒、米饭在等待着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的我们。

徒步者之家的主人叫阿那主,雨崩村第一名人。在还可以狩猎的年代,阿那主以猎枪误伤人之罪被捕,出山服刑。出狱后,他心怀愧疚,没有立刻回乡。但就是在外面这数年的闯荡,使他开了眼界、长了见识。雨崩村逐渐为外人所知后,游人开始涌入。阿那主恰得其时,他的外界知识,包括流利的汉语,都派上了用场。他开办了村里的第一家民居式客栈,后来又把客栈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这里仅挨着从山上下来的路。在这里,如果没有云雾,足不出户,主峰卡瓦格博和主峰之“妻”缅茨姆皆收眼底(可惜我们现在看不见)。阿那主于是开始出名和富裕。他上了电视,去了北京,还去了纽约,是真正的名人、忙人、有钱人了。我们没有遇到阿那主,他当时在山外办事。

徒步者之家的女主人叫拉姆。当我们在一楼的厨房兼餐厅里喝酒吃肉时,看到拉姆和几个帮工的人一直在忙,非常干练利落。

雨崩村偏僻。在这里,古老的多偶婚姻现象依然存在。拉姆就是阿那主和弟弟的共同妻子。这不是一个特例。游客们知道至少还有另外一个家庭也是这样的。记得那次雪崩吧?5月2日,是我离开雨崩21天整,我正在写这篇文字的前面部分,雨崩到神瀑的路上忽然发生雪崩,即死者二人,伤若干。报道提到了当时参加抢救的雨崩村民阿青布。阿青布在游客间也很有名气。他开的客栈叫神瀑客栈,在村边,离神瀑最近。阿青布也和弟弟共有一个妻子。阿那主和阿青布直接接触游客,大家就都知道了这种情况。村里还有没有类似的就不得而知了。游客们事先了解这些有好处,可以避免失言。

多偶婚姻在这里是个别现象,但不是奇怪现象,它被主流意识接受,不受社会的歧视,有存在的社会基础。象这样的一妻多夫的家庭,它所产生直接的效果就是,不必分家,保证有限生产资料的共享,后代的数量被限制在一个妇女的生育能力之内。如果每一代都这么做,那么这个家庭就永远是单一的,家庭的大小不会有多大变化。在这样的家庭里,妇女的地位相应地尊贵,是实际的一家之长。当然,这种婚姻现象有更多的弊病,况且不合法,应该会在不长的时期内消失。

过垭口之后,手机信号就没有了。吃饭的时候,我们问拉姆借用座机给家人报平安。有人打通了,但我没有打通,因为座机是通过卫星无线传递,信号不稳定。使用电话座机,拉姆收费每分钟3元。这是合理的。我认为她还应该顺便经营更多的东西。比如,我问她有没有雨衣卖,她说没有;我的打火机坏了,她就把她的借给我,最后是送给了我。如果能准备出这些小的日用品,就能既方便客人,又增加些收入。

楼上是客房。还有一个烤火聚堆儿的大屋子,静悄悄的,只见一个小胖妹在那里闷闷不乐地独自向火。问答之后我非常惊讶。说是有一个探险队,人来自各地,全是网友,除了一个上海男人外全是女性。这些人异常强悍,从昆明租车一路过来,能步行则全是步行,行速甚快,且连续作战。这些人昨天从西当掩杀到这里,随即轰轰烈烈地走完了神瀑,现正在冰湖一带扫荡,大本营也不会放过。导游和司机为之震撼,频频称奇。小胖妹是这个队伍里唯一掉队的战士,发誓回去后苦练网球,瘦身强体,一定要赶上或超过同伴的水平。在深山里碰到的女人应该都是强悍的,但强悍到让男人自愧弗如的程度实在是了不起。

夜幕降临之后,外出的人们纷纷归来了。一个徒步者之家,当天有20人左右留住,其中主要有两个大的队伍,一个是那个女强人的队伍,风风火火;另一个是来自青岛的一伙人,好象以前互相都熟悉。还有几个跟我们一样的独行客。从外面回来的人都湿漉漉的,因为他们是刚从深雪中出来的。

得到的消息令人沮丧:云层太厚,站在雪山那里也看不清雪山;神瀑是冻结的;大本营那里什么也没有;冰湖完全被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许多地方雪深及腰,行动不便。有人建议如果天气仍然如此,没去的就不如不去。

随后谈到下一步行程。许多人有走尼农沿澜沧江回温泉的冲动,但最后大家都放弃了。连雨天道路泥泞,加上周师傅的恐怖形容,再加上刚有人在那里丧生,挫了大家的锐气。就连女强人队也决定明天走完大本营再翻山回温泉,然后去泸沽湖去找摩梭胖金哥、胖金妹跳舞。

当晚,小型发电机不工作,照明用蜡烛。打开的手机是走路时的照明工具。小型手电和头灯此时发挥了作用。

这是我这次出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住合寝,和小伍同住一室。床铺还干净,淡淡的肥皂香说明床单、被单是新换的。住宿费仅20元。

我从拉姆那里取来一杯青稞酒,回房一饮而尽,然后沉沉睡去。

同伴小伍在登山途中系鞋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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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酥油茶。背对镜头的是同伴陈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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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油茶和糌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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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山香客、骑马的游客、背夫。转山香客在下山,迎面而来,脸上充满了喜悦。骑马的游客、背夫在上山,刚刚超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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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幡。注意树上“胡子”-松萝。愚人兄读过本文初稿后说,树上那些胡须叫松萝。松萝大量出现,标志空气里富含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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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雨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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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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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伴黄丽在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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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徒步者之家。走在前面的是黄丽,后面的是陈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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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从雨崩撤退

天空偶尔会很明亮,尽管总是多云。在恰当的高度和角度,我们还是会偶尔看到雪山或冰川的片断。澜沧江贴着山壁滚滚流淌,水色浑浊。山凹里的西当田园村舍,秀丽安宁,仿佛是神话里的国度。高处的飞来寺观景台随着车的盘旋若即若离。

4月11日早上,天色更加阴沉,云层灰蒙蒙的,飘飘洒洒的牛毛细雨时有时无,世界潮湿阴冷。举目望去,别说雪山,就连旁边的村舍农田都是模糊不清的。看来是应该果断撤离了。

小伍一早就孤身上了返回路,手里提着个细竹棍,步行。黄丽坚持去大本营,跟强人队走了,义无反顾。她为了造访梅里雪山已经准备了半年,她热爱雪,让她在雪地走出她的极致才会心安。我和陈彦要返回,但决定上山的6公里骑马,省些体力,下山的12公里步行。

拉姆的伙计们从下雨崩调来马匹。马夫们开始抽签。马有大小强弱,人有肥瘦重轻,用抽签的方法能杜绝一切争执,虽然对于马来说并不公平。

我的马夫叫阿那德,18岁,外地人,在此打工,住在雇主家里,有出马任务时出马,平时则干杂活,每天工资10元。小伙子个头不小,但嘴唇上刚长绒毛,会唱些艳歌。

看来,雨崩人现在就已经自己忙不过来,要雇工了。现在还有这18公里山路隔着呢,如果将来路修好了,电线扯进来了,就会有更多的游客涌入。那时候,这些又有地又有房、又有骡马又有羊的雨崩村民多半都会转化成为新生的雇主阶级,淳朴的农民就会慢慢地学会生意人的那些东西啦。

马比人快多了。在接近垭口时,我们遇到了提前出发的小伍。听小伍说手机有信号了,我赶紧打开手机电源,立刻就响起了铃声。接起来,是家里的一个晚辈,他们一直在打。我还是在香格里拉的时候和家里通的电话呢,转眼三天,杳无音信,受到惦记是必然的。

在垭口的地方,算账分手。记得半程好像是收75元。

开始走路下山。一些路地段恰到好处地陡而泥泞,我可以打“出溜滑”,这是生长在东北以及会一点儿冰雪运动的人的优势。

在最下面的休息站,也就是此称都吉那里,我碰见了在松赞林寺时的小游伴,就是希望天上能出现一只蓝色的鸟儿的那位大四女生。她也在和几个人临时搭伙,目前的方向和我们一样,是在撤退。不过,她已经在雨崩住了两个晚上。在短期、随意的旅行中,在相隔不算近的不同地方,能反复遇到同一个人,也是一种缘分。

我们9:00从雨崩出发,总共只用两个小时,11:00就到达了西当的温泉。我把竹棍放在山坡上,郑重地为它照了一张像。

现在,我们的小集团的人员有所变化:黄丽退出了;新加进来两个独行客,一个是复旦大学的应教授,一个是上海滩的姑娘小王。应教授小我11岁,却只低我一级,是78级。我相信他应该是78级里最年轻的。这两个都是在徒步者之家烤火时认识,并在雨崩/温泉一路同行的。

在温泉川嫂那里取来包裹后慢慢等车。车是从西当本村人那里叫。村子在很低的地方,车曲曲弯弯地开上来差不多要一个小时。

已是过午的时光,西当村司机都吉(135-784-78691)载着我们五人上了路,当然就是逆向重复头天早上的路。天空偶尔会很明亮,尽管总是多云。在恰当的高度和角度,我们还是会偶尔看到雪山或冰川的片断。澜沧江贴着山壁滚滚流淌,水色浑浊。山凹里的西当田园村舍,秀丽安宁,仿佛是神话里的国度。高处的飞来寺观景台随着车的盘旋若即若离。

一条小溪从山上向西当村流去。都吉说:那就是我们村的生活用水,从温泉流下来的。

我说:可是,有人在那里洗温泉啊!

都吉说:我们不怕脏。

可能是故意调侃。他随后补充:政府正在帮助搞自来水工程。以后我们能吃上净化后的自来水。

一个健壮而端正的女人出现在路上,头戴棒球帽,身穿皮夹克,手提铁铲。都吉停下车和她交谈良久。起车后,都吉说那是他媳妇,在家务农。西当是梅里雪山的门户。一个家庭,如果能蓄钱买上一辆车,男人搞运输,女人种庄稼,就能过上比较富裕的生活。试想,都吉运送我们几个,只花费一个多小时,就赚得100元,去掉成本,肯定比当地其他人几天赚的还多。

到了观景台,本来是先回到梅里客栈了,但后来我们选择了一个星级宾馆神山大酒家,惹的川妹子不高兴。大家选择神山大酒家的主要原因是想舒服一下,好好洗个热水澡。梅里客栈的标间的热水靠太阳能。这些天阴雨,太阳能加热器不工作,只剩下可以用电加热的公共浴房还有热水。神山大酒家走的是高档路线,所有的房间都用电加热的水,没有公共浴房的问题。

我万万没有料到,这样一换,却换出个麻烦,影响了我随后的行程。

在飘飘洒洒的牛毛细雨中撤离雨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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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那德个头不小,但嘴唇上刚长绒毛,会唱些艳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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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西当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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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健壮而端正的女人出现在路上,头戴棒球帽,身穿皮夹克,手提铁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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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白芒雪山陷车

在两个小时里,脚踏着白茫茫的白茫雪山的颠峰的雪和泥,呼吸着高海拔处的清冷潮湿的空气,在险中求生的忙碌过程中,我享受着心灵深处的舒缓和满足。

神山大酒家确实具有星级酒店的模式,富丽堂皇。最低的标间要价 100元,也属于价平合理。问题是,我在这里的运气比较差。

事情很简单,就是在洗澡的时候,热水器和电源先后故障。故障发生的有序而巧妙,和我的时间配合得天衣无缝,让我这恰好已经透支的皮囊经受一热一冷,又一热一冷的迅速而强有力的打击。当我穿好衣服下楼抱怨的时候,声音已经嘶哑,开始不断咳嗽。

赶紧到梅里客栈烤火。小伍见我这德行,建议我取消和他一起去芒康的计划,撤回香格里拉。大家,包括周正林师傅(他又带客来了,也住在神山大酒家,也来梅里客栈烤火),也都建议我向南走,向大理、昆明等大城市靠拢。这种建议是和我的计划背道而驰的,但我还是决定先回香格里拉。

第二天早上,还是多云,雪山局部偶尔出现,观赏日照金山的希望彻底破灭。

我们早早就上了路。本来应该是都吉送我们,但恰好家住香格里拉的司机七林培初正在这里。司机之间互相都是认识的,经常有互利互惠的交换。两下一协商,就改由七林培初带我们回去。七林培初是把小王从香格里拉送到这里来的,不算初交,大家也很快混熟,一路上停车拍照、游览,随我们的意,并提出要请我们去他家作客吃晚饭。好象他这一次的收入是 400 元。

现在是要反向重翻白茫雪山,路是同一条,但是天气比来的时候恶劣,而且爬得越高情况越糟。因为这里刚刚下过雪,而且还不时在下,车轮碾过,融雪成泥,行车困难而危险。七林培初最初准备给他的桑塔那上防滑链,但因为有一个链子断了就干脆两个都不上。

车到有 13个佛塔的那个地方,大家下来拍照。起初,还能看见远处的雪山,虽然不太清晰。忽然,一辆客车来到, 30来个游客涌出来,先涌向厕所,后涌向平台。我们认出这些人就是在观景台住在靠后一点儿的那家旅馆的日本游人。这里的老乡有个普遍的说法,说是每当日本人出现时,梅里雪山就云遮雾罩。

此刻,七林培初指着天空说:你们看,我们说的准不准?

远方,雾色突然加厚,梅里雪山迅速消失。

埡口海拔 4210米。在埡口附近,路面雪深有十到数十厘米,坡也陡。突然,车开始原地打滑。司机加大油门,车尾却猛然向路边扭去。好险!大家赶紧下车去推,只是把车摆正,无法继续前进。七林培初开始修理防滑链,用尼龙绳接驳断环。我们帮忙。

由于我们抛锚挡路,一辆对面来的挂四川牌子大卡车企图贴着山壁错车,结果和我们并排陷在那里,公路被完全切断。卡车司机面色阴沉,拿一把铁锹挖土垫路。

突然,我们听到后面有人大声喊叫。原来有两辆先于卡车通过的越野吉普之一在我们附近横向滑动,差一点儿就摔下了陡坡。人们正七手八脚地把它推回来。这里原来是一段险区。

大卡车自救完成,先行开走。我们的桑塔那也配好了两付防滑链。这时候,两辆警车闻讯赶来。警察让我们这些乘客徒步走上不远处的最高点,他们来协助各司机一一通过那个陷车、滑车地段。

从车打滑到我们重新坐进车里,历时约两个小时。在两个小时里,脚踏着白茫茫的白茫雪山的颠峰的雪和泥,呼吸着高海拔处的清冷潮湿的空气,在险中求生的忙碌过程中,我享受着心灵深处的舒缓和满足。

下山的路比较顺利。我们首先在路边的东竹林寺停留。寺庙之外僧房附近的台阶、墙头,坐着一些喇嘛,默默地望着公路上的来往车辆和从停着的车里走出来的游人,仿佛这就是他们的功课。

应教授和陈彦在来路上已经参观过此寺了,就和司机一起在外面等。我和小王结伴走遍了几乎整个寺院。

东竹林寺位于德钦县奔子栏镇境内,建于康熙年间,毁于文革。我所见到的这些建筑物是1986年易址重建的。这里给我印象最深是一位活佛的真身。列宁、胡志明、毛泽东等共产主义的领袖们的遗体被崇拜者或别有用心的人弄成不朽,要仰赖现代科技。东竹林寺僧人显然不具备这种条件,但活佛的遗体却如塑像一样地坐在那里,不朽不缩,是为奇迹。

我准备了许多小额钞票,在每一个能放的地方都放上一张。

继续前行,我们看到了金沙江的欧梅格转弯。许多人说,这才是长江第一湾,但他们错了,偶梅格转弯不改变大方向。无论如何,这是个极其壮丽的自然景色;而且,人工开凿的公路腰带一样地缠在那里,显示出人作为天之骄子的卓越才能。

车停奔子栏。这是一个茶马古道上非常重要的城镇,主要居民是藏族。在吉盛园酒楼吃午餐时,我发现这里苍蝇特别多,显然是海拔高度降了许多。小王在她的汤里发现一只苍蝇。她只是笑嘻嘻地叫来服务员换一碗继续喝。这个上海姑娘不平凡。

天色渐暗,纳帕海出现在眼前。纳帕海海拔3260米,是一个季节湖。这个湖,夏季水盛;秋季,大部分的湖面变成高山草甸,叫依拉草原,是牦牛和滇种马的世界;秋冬来临,珍稀的黑颈鹤和其他水鸟纷纷飞来过冬,又成了一个鸟和牛马共处的世界。

七林培初说他前几天还听见有鹤鸣之声。我想,现在黑颈鹤们应该是去青海湖了,等着三谷去给他们拍相片呢!

一群日本游人涌向厕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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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游人的康巴导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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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雪山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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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锚的车把公路堵死。注意,小车下面是七林培初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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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辆先于卡车通过的越野吉普之一在我们附近横向滑动,差一点儿就摔下了陡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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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赶到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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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之外僧房附近的台阶、墙头,坐着一些喇嘛,默默地望着公路上的来往车辆和从停着的车里走出来的游人,仿佛这就是他们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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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江的欧梅格转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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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子栏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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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下的纳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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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在七林培初家作客

柜子上有一佛龛,供奉着毛主席的石膏象,居中;十世班禅照片,居右;十一世班禅照片,居左。后者的主人即几年前确定的那位年幼的灵童。

到了独克宗古城办完旅馆手续后,我们随着七林培初去他家。

七林培初的家在松赞林寺附近,纳帕海岸边。当然还是要走我曾经乘3路公共汽车走过的那条极为坎坷不平的路,那条在913庆典之前要变成柏油马路的路。

寺院在落日的余晖下金碧辉煌。寺院附近的普通房舍前,有许多晒青稞用的木架子,形成独特风景,炫耀着依拉草原边缘蓬勃发展的农业经济。在寺院西侧不远,有一组颜色深灰的二层楼房,有些类似但又显然有别于其他藏房。那是香港人建的别墅。深灰色可能是因为还没有完工。总的来说,这组建筑错落有致,格调优雅平实,不算干扰周围的原始环境。

七林培初家的院子很大。院子里有一台手扶拖拉机,还有大堆的劈柴、农牧用具等杂物。看得出,在旅游事业兴盛之前,这个家庭主营农牧业。

两条藏獒被分别栓在两处。见到生人,它们开始恶狠狠地狂吠,低沉而凶暴,并作势要扑过来。在这里,我还没见过不拴的狗。我想,如果一个没有武器的人遇到一条不拴的这种狗是不是非常危险,因为藏獒几乎就是狮子。

两层的楼房也很大。我们先走上与二楼平齐的侧房的屋顶,从这里可以看出去很远。不过,这时天有些黑了,看不太清楚。

先进佛堂。佛堂是崇高的地方,吸烟、拍照等不敬之举是不可以的。我们怀着敬畏的心情到里面转了一圈。

最大的房间具有起居室、餐厅、厨房的综合功能。梁柱均以大圆木为之,屋顶举架甚高。在房间的一角,有一个铁炉灶和另一个庞大的铁制器具。该器具下面有烧木柴的空间,具有取暖和加热食物的双重功能;上部浑然一体,但是顶上有四个盖子,盖着下面的桶状空间,其中两个存放人的食物,另外两个存放家畜、家禽的食物(应该相当于我们的泔水缸)。我干脆叫它锅炉吧。正对着锅炉的屋顶是通天的,烟被天空吸走。围着锅炉,墙角方向有固定的曲尺形长矮椅。椅背后靠着墙是雕花柜子和印花壁毯。柜子上有一佛龛,供奉着毛主席的石膏象,居中;十世班禅照片,居右;十一世班禅照片,居左。后者的主人即几年前确定的那位年幼的灵童。

这个大宅子属于媳妇的娘家,她的双亲目前住在牧场那里。这里藏胞的传统:一家的兄弟姐妹中,最年长的最后会和父母住在一起,不论男女。我们的女主人符合条件,等于是把丈夫拉来倒插门。这是一个很进步的男女平等的规则,不知是不是普遍流行于所有藏区。

七林培初夫妇有三个孩子。老大是女儿,在城里读中学,平时住校。两个小的都是男孩,是双胞胎,在读小学。小学的全名叫:香格里拉县建塘镇解放村小街子广发希望小学。看来是希望工程的一部分。七林培初不到40岁,但他们这一代基本上没什么学校教育,他们的后代算是没有被耽搁。

在曲尺形矮椅上围炉而坐时,年长的客人要坐在里边,然后依序而坐;主人坐外边;男女分坐在不同的侧面。我自然是坐在拐角儿那里。

晚餐开始,大家去锅炉另一侧的方桌边坐定,用很小的杯子喝青稞酒,品尝藏式火锅。火锅材料包括:蜡肉、蜡排骨、蜡肠、粉条、蘑菇、山野菜。七林培初说,除了粉条,其他都是自家产品。主食是大米饭。

媳妇和孩子没有上桌,在我们吃过之后才吃。

我的嗓子这时差不多完全失声了,伴随着咳嗽和中等程度的嗓子疼痛。其实这一整天都是在这种状态下度过的,在雪山上的时候更为严重。

媳妇注意到了这一情况,就提醒丈夫家里有治疗此等毛病的藏药。七林培初问我是否接受藏药。我告诉他们我不但什么也不忌讳,对藏医藏药还非常尊崇。于是,用一小撮草药冲的水就代替了我的茶。药非常苦,但苦是一种我不一定特别喜欢但绝对可以接受的味道。我感觉到了急效,就冒昧地要了一点儿带走继续用。他那里原本就不多,是从拉萨带回来的,我不能多要。

走前,我们给每个孩子塞个红包。

我们住的客栈名叫国际青年旅馆(独克宗古城金龙街177号,0887-8227505)。离我上次住的古道客栈很近,价钱、条件也差不多,就是房间多一些,还有个大厅,可以在那里交换信息、找伙伴。我这里顺便再介绍另一家客栈,位置在古城出口那一侧,我虽然没有住过,但在那里吃过饭,就是说,它有自己的餐厅,而餐厅具有更好的交际功能。这个客栈的另一个好处是离停车场近,出古城方便。在离开香格里拉时,我对客栈负责人张冰说:虽然没住过这里,但我觉得这里挺好,还便宜(标间50元),会帮你宣传一下。这个是叫做藏巴拉客栈:

藏巴拉客栈
God of Wealth Inn
云南香格里拉县独克宗古城北门街71号
电话:0887-8227617

当晚,我不停地喝用藏药泡的水,同时继续服用小王从上海带来的一种什么感冒药,还吃自己带的牛黄解毒片,采用强攻疗法。当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正常说话了,喉咙也只有轻微的疼痛。强攻疗法奏效。这个藏药是什么,七林培初也说不出来。后来,我把药的照片拿到药店里去对照寻找,没见有类似的东西,看来是稀有之物。

身体已经没问题了,那就北上,向高处走!我早饭没吃,径自打出租车到客运站,买了第二天早上去乡城的车票。我的票是2号。买了1号票的那个人将在明天成为我的朋友。

在回客栈途中,为了进一步见识一下香格里拉,我沿着纵贯全城的长征路徒步走回古城,途中欣赏街景还办了两件事:1)买两筒氧气;2)理一个光头。从此,我的形象就比较接近一个漂流四方的托钵僧人了。

中午,我还是去李远国那里喝啤酒,顺便跟这位老乡道个别。我在这次旅行中知道,我们有许多东北老乡在西南(当然可能还有别处,例如广东)从事夜总会之类的行当,从家乡带来女青年或者就地取材,以色谋财,名声已经很响亮。相比之下,我敬佩戴着套袖包饺子的李远国,他干的是正业,给故土增光。

晚上,最后剩下的两个同伴-应教授和陈彦-来道别。大家互道珍重,随后就各自东西了。

躺在床上,盘算着乡城的路和随后的走向,一时难以入睡,听到外面狗叫声连成一片,几乎分不出个数。先后在独克宗古城住过好几个晚上了,我以前竟没有注意这种狗叫。这里的人们怎么养了这么多狗!

寺院在落日的余晖下金碧辉煌。寺院附近的普通房舍前,有许多晒青稞用的木架子,形成独特风景,炫耀着依拉草原边缘蓬勃发展的农业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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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寺院西侧不远,有一组颜色深灰的二层楼房,有些类似但又显然有别于其他藏房。那是香港人建的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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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林培初家的锅炉和炉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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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林培初一家(女儿当时不在)。摄影:陈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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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和治好了嗓子的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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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椰子
2007年5月于纽约

重新结集时保留的议论

2 Comments:

At 7:48 上午, chen said...
盼望已久的时刻终于到了哈,继续呀老谷!

At 2:22 下午, 老椰子 said...
哈,你在看,批评指正啊。有点儿写累了,可能慢,但我会写完的。

2 Comments:

At 8:19 下午, 悠云 said...
藏族过去是家有3个男孩有2个要出家的。做喇嘛要比在家生活轻松得多,还可以学一门手艺,如绘画(画唐卡,画家具建筑物上的彩绘),还可以经商。长大还可以结婚、还俗。

所以,出家是藏人的一种生活方式,尼姑也是很多的。

At 9:58 上午, 老椰子 said...
明白了。如果还俗很容易的话小时候出家还是不错的。

2 Comments:

At 9:15 下午, 悠云 said...
精彩啊!我05年到了乡城的大雪山垭口,后来又去了稻城、贡嘎山,经由攀枝花进入云南。去了大理,丽江,中甸没停,只是去联系了一下工作,吃了中饭就去德钦了。也是东北饺子,吃完才问的价,被宰了22元一斤,哼哼。

你照片上的路可真好呵,比我们走的好太多了。我们是只要有路就烧高香了,多数情况是没路,顶多是细细的羊路,鹿路,要是跟着走,有时会很惨的。

一路上我们一直夸云南的路好,直到梅里雪山观景台,路一个急转弯上滇藏线,就成了坑坑洼洼的碎石路了,哈!

At 10:00 上午, 老椰子 said...
我给你搬到吉坛去。

2 Comments:

At 12:36 上午, Anonymous 匿名 said...

藏族两兄弟共娶一妻并不罕见。把两个女儿嫁给一个男人也稀奇。刚退下来的青海玉树军分区司令就是兄弟俩共一妻。所谓不合理合法其实是不符合汉人的伦理习惯,汉人只接受一夫多妻制。

还有一件趣事,而且绝对是真实的。我们球队水文专业的同学毕业实习是随地质队去勘探龙羊峡水库的设计,路上碰到一伙藏人,为首的老者用藏话和地质队的人讲了好久。等继续上路后同学问是什么事,被告知是老汉有2个女儿要嫁给汉人,他们喜欢汉人干净聪明,死缠烂打了半天才脱身。还说有被劫持到藏人家做女婿的事情,很难把人要回来云云。那几个平时在学校的风云人物此时吓得魂飞胆散,后来又遇到一伙藏人,几个小子一见撒丫子就跑,生怕被相中绑了去。当事人回来跟我们学舌时还心有余悸。

 
At 11:23 下午, Blogger 老椰子 said...

照顾民俗、遵从古风,有益于构建和谐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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